壁上觀

「妳很煩耶，老是囉哩八唆的！」張淑美聲音開始大了起來，「管東管西的，妳怎麼不去管妹妹啊，她不也總是化妝嗎！」

「妹妹就是有妳這種姊姊才有樣學樣！」她母親臉色也沉了下去，「妳是姊姊，不但沒立好榜樣，還帶壞妹妹！」

「她自己要學的怪我喔！」

        嗯嗯，真不愧是叛逆的青少年時期，對父母各種不滿，而且不管是什麼建議都視之為找碴。

        不過看人家母女吵架，還真是有礙觀瞻，原來吵架的人嘴臉這麼醜陋啊。

        『主人～』榮榮飛奔了過來，『榮榮跟你說跟你說喔！』

        『怎麼？』我不動聲色地接住了他，我明明就告訴榮榮要四處去轉轉紀錄的，怎麼這會飛回來了？

        『主人，我剛剛看到有一班的話劇弄錯人了。』榮榮高興地報告，『他們男女主角都是男生！』

        喔，原來是男生反串啊，搞不好出乎意料地吸人眼球呢？

        『大家都在笑他們！』榮榮說，『所以一定是最後一一名！』

        慢著，『都在笑他們？』

        『對呀，好多女生都在笑他們，幾乎半數！』榮榮雀躍道，『他們真的很好笑對不對？女主角竟然讓男生演！』

        這是什麼世道……我喟然一嘆，光就吸引人這點他們實在太成功了！

        『榮榮，是哪一班？』

        『是三年甲班！』榮榮答，『叫吳夏和張啟凌。』

        那不是學生會長和他的跟班嗎？

        張啟凌是學生會長，在校內擁有極高人氣，男的怕女的愛，如果是他演男主角，就怪不得女主角要找男的演了……不然演女主角的女生痛快一陣後絕對會被圍堵，就像我之前一樣，搞不好還更嚴重。

        而且如果出演的人是男男，還可以吸引特定群眾，不僅不會有後續的風險，更能提高人氣和製造話題。

        高招，實在高招！

        『主人……』榮榮在我面前揮揮手，『你還好吧？主人剛剛笑得好扭曲喔……』

        我把榮榮拎起來放到旁邊，再努力對來付錢的客人笑得和藹可親，「一共是八十元。」

        將錢收好，我用心音命令榮榮快去看好戲，把對方演的戲一分不差地全部錄下來。

        是說他們居然挑梁祝演，這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和我們班撞上了吧。

        光是角色我們班就輸了啊，學生會會長可是有死忠粉絲在支持的，反觀我們班上，不只沒有後援會還很不團結。

        看來話劇比賽是拿不到第一了。

        至於運動比賽，班上是有幾個運動健將，成績估計還可以，但是名次漂不漂亮還是很難說，誰曉得會不會有人超常發揮。

        我看了看時間，已經中午了，來買餐的人越來越多，我收錢也收得越來越快，一開始還會用營業笑容和廣告詞，現在保持笑容就很勉強了。

        嘖，那些做服務業的人也太強大了。

        「小語，我來幫妳吧？」陳涵婷大概是晃過一圈，又回到班上，「妳整個上午都在忙，趕快去逛一逛啦。」

        「就說使用魔法……」

「閉嘴啦莊國強。」陳涵婷不耐地打斷莊國強的碎碎念，「今天是園遊會欸，機會難得，一整天都在班上也太可憐了。」

我揉揉酸痛的嘴角，「那就謝了。」

陳涵婷用一種見鬼的驚疑目光瞪著我。

「幹麼？」因為她的樣子實在太奇怪，讓我不禁反問。

「妳、妳真的是小語？」陳涵婷喃喃自語，「別是冒牌的吧？」

「啊？」我不解。

「就、就是，」陳涵婷吞了吞口水，「妳居然答應得這麼乾脆？」

「不是妳說機會難得的嘛。」我沒好氣地說。

「呃、我沒料到妳會聽嘛……」陳涵婷還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小語感覺明明就是那種不為所動的人啊。」

我翻翻白眼，「要不要換班？」懶得和她辯論我是哪種人，直接轉移話題。

「要要要，妳趕快去玩！」陳涵婷連忙說，活像我會改變主意似的。

        ※

出了教室以後，果然感覺整個校園的氣氛都不一樣了。

原本死氣沉沉的學校居然煥然一新，變成如此朝氣蓬勃的地方。

我隨意四處晃晃，舉目所見，幾乎每個班級都使勁渾身解數裝飾教室，當然也不乏那些隨便應付的班啦，有個班級居然只在外立了一個牌子，啥佈置都沒有。

那牌子寫著：休息室，一個人頭十元，不限時間。

真夠帶種的。

我往裡面瞄一瞄，進去的人還真不少，就一個人在前門負責收錢，後門一個人送客。

而且兩個負責人居然在啃書！

我抬頭一看，二年級升學資優班。

真不曉得該讚嘆他們太盡學生本分，還是說他們無趣到太可悲。

        升學資優班是本校成立的特別班級，會被選進這班級的人成績頂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們所有學生都是在高一升上高二時，平均成績在校排名前四十的人。

        從高二開始高密度的深度訓練，保證四十個人裡頭至少有一名第一志願，若是中間跟不上資優班進度，自然就會被校方請出去，再換一個進來。

        很沒人性，卻非常符合理性的教學方針。

        因為老師是一對多的教學，當然無法因材施教，孔子的教法已經不適用於現代升學為主的社會了。

        至少普通公立高中是絕對不合適的。

        想到這裡，我不禁好奇，張啟凌不僅是學生會長，還是校內榜首，聯合排名還在前五十，怎麼沒進升學班？

        是出於寧為雞首，毋為牛後的考慮嗎？

        「嗨，江語。」

        一道聲音打斷我的思索，我回頭，正是杜薔。

        「嗨。」我微笑表示禮貌，心中卻困惑不已。

        我和杜薔從沒說過幾句話，也只是個看到會點個頭的交情罷了，她沒事幹麼和我打招呼？

        「妳一個人逛喔？」杜薔看我旁邊沒人，很自然地走過來。

        「對啊。」這時候應該再把球做回去，問些妳媽媽呢妳們不是一起之類的，才能夠把對話繼續下去。

        但是沒必要，所以我就沒了下文。

        「我媽媽剛剛有事情就先回去了，不然我們一起逛吧。」杜薔高興地說，「一個人逛好無聊喔。」

        這杜薔真的太天真一點……或者說遲鈍？

        跟一個不熟的同學逛是會有趣到哪裡？妳都不怕尷尬的啊？

        我沒作聲，想這人是不是那種一遇到活動慶典就會把平時的矜持給丟到一邊去的人種。

        「唉？他們這麼酷喔？」杜薔往我身後探去，才發現非常有個性的升學資優班。

        「嗯。」我實在找不出什麼話題跟她聊，只好隨便應付。

        「可是這樣很可惜耶，難得的園遊會就該好好放鬆玩一玩嘛。」杜薔發表評論，「酷成這樣，難怪剛剛的運動比賽全體棄權。」

        「棄權？」我脫口而出。

        「對呀。」杜薔點點頭，「我剛剛在看比賽，結果幾乎每個項目他們班上的人都沒到，直接失格。」

        「幾乎，那就是還有人去跑囉？」我不知不覺和她搭起話來了，個性單純的人果然挺好相處的。

        「嗯，有兩個叫楚名揚和陳軒的去跑障礙賽和跳高。」

        「陳軒？是保健室老師他弟嗎？」我想了想，問道。

        「對啊。」杜薔說，「沒想到他們成績還可以，楚名揚第五名，陳軒第四名。」

        我看了看那塊簡潔的立牌，感嘆道，「他們在這班級裡面大概也算奇葩了吧。」

        「不曉得耶，沒跟他們說過話。」杜薔居然還很認真地回應我。

        「……對了，妳媽媽跟張淑美他媽講話的時候，妳在旁邊不尷尬嗎？」我決定趁機會把疑惑解開。

        「會啊。」杜薔答得如此俐落反而讓我意外，「可是還是得待著啊。」

        「為什麼？」

        「因為我媽還在啊。」杜薔奇怪地反問，「不然我應該待到哪裡？」

        果然是天真的大小姐，居然可以完好無缺地活到現在也真虧老天保佑了。

        我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逛著，偶爾她大小姐看到射擊類遊戲來了興致，就會要求我停下等她，等她過過手癮再繼續出發。

        不過我還以為她喜歡那種套圈圈的溫馨小遊戲，沒想到她喜歡射擊類，準頭還不錯，十發裡面還可以中六發。

        比起我這種十發中一都要去簽樂透的人來說，算是神射手了。

        「江語，快到我們班表演話劇了欸，我們去給班長他們加油吧！」杜薔興奮地說，「我早上沒看到其他班的表演，至少要看到自己班的。」

        我沒意見地任她帶著我跑，等我們跑到場地時，發現人還挺多的。

        對了，早上話劇和運動比賽是同時段進行，現在比賽結束到只剩下待會的總決賽，人自然就往話劇這裡移動了。

        搞不好我們話劇還可以有不錯的名次。

……這麼想的我簡直是天真透頂。

因為到了時間，舞台布幕卻一直沒有拉上，所以杜薔很擔心地跑去後台。

到了後台，就聽到林文妲哭得梨花帶淚，說人太多她太緊張鬧胃痛。

我怎麼忘了，照她那副德性，選她當女主角的話，這種事情畢竟發生啊。

「那現在怎麼辦？直接宣佈棄權換下一個？」

「舞台都佈置好了，而且辛班的人也不會同意好不好。」

班上同學在激烈爭吵，賴武德的臉色超難看，後台簡直亂成一團。

亂成一團的還有杜薔小妹妹。

「怎麼辦啊江語？」杜薔很著急，「這樣下去不行啦。」

外頭的人已經在抱怨了，人三三兩兩的往外走，可能想去運動場也不想擠在體育館浪費時間了吧。

「我怎麼知道。」我兩手一攤，莫可奈何。

雖說使用魔法，解決這事情是小菜一碟，但是我不想用。

我走到林文妲身邊，蹲下來，雙眼直直看著她。

哭得雙眼紅腫，實在讓我很想一巴掌拍下去，既然知道自己不行，一開始就鄭重地拒絕啊，臨陣脫逃算什麼英雄好漢！

呃、儘管是林文妲是個女的。

「妳想把大家的努力都搞砸嗎？」我悄聲問，雖然我根本沒努力啥東西，不過要拐人就要適當地顛倒事實。

林文妲抽噎地說，「我、我不想啊……可、可是就……嗚嗚……」

哭屁啊。

「妳平時都練習那麼久了，妳忍心功虧一簣嗎？」我循循善誘。

「可是……」

「大家都在這裡，妳若是對自己沒信心，害怕自己出糗也沒關係，副班長會罩妳的。」我隨口胡扯。

林文妲抬起頭來，「真的嗎？」

賴武德見狀，趕忙點頭，雖然臉色還是有些臭，「妳只要上場就好，忘記台詞也沒關係。」

最好是沒關係！

東哄西勸，總算是讓林文妲踏上舞台了。

        出乎意料，林文妲口氣生硬，但是台詞好歹還記得八成，反倒是賴武德出狀況了。

        他整個傻在台上，明顯忘詞。

        靠，這一個男主角女主角出狀況還出到一起去了。

        反倒是林文妲冷靜了下來，用眼神引領賴武德看向後台，那裡正立著大字報寫著台詞。

        一場羅密歐與朱麗葉坑坑巴巴地演完，落幕。

        感覺真是有夠差的。

        不過不只我一個有這種感覺，班上同學顯然也是。

        看來林文妲短時間內不太好過了，雖然她後來表現不錯。

        至於賴武德，大概會淪為笑柄好一陣子。

        園遊會越來越到尾聲，人潮漸漸散去，校園又即將恢復平時沈寂的模樣。

        就像青春的繁華，當下不覺得有什麼，等回頭後才發現一切已經過去了，真讓人感慨。

        那天回去後，我讓榮榮播放影像才知道為何賴武德臉色那麼臭。

        原來是林文妲校外的男友探親來了，賴武德看起來大受刺激。

        雖然那個正牌的男友很快因為有事離開，賴武德的心情還是受到了影響。

        這麼容易就動搖，真是可愛的青少年時期。

        我看著影片，吃著花生，滿心愉悅看著榮榮紀錄回來的各地風景──居然有校內情侶在隱蔽場所接吻，真是刺激。

        「主人，他們在幹麼？」

        「他們在跳舞。」我說，「這是一種艱困的舞步，要大人才能學，所以榮榮不可以亂學。」

        「咦？可是他們也不是大人啊。」榮榮還較真起來了，「那為什麼他們在做？」

        「……他們在偷偷練習。」

        「那榮榮也可以偷偷練習。」

        「不可以。」

        「為什麼嘛主人？」

        「總之，聽話。」我摸摸榮榮的頭，想像了一下他將來長大娶妻生子的模樣，不禁想把那假想媳婦給擰脖子，「等榮榮長大了，再做。」

        「榮榮要長多大才能做？」榮榮立刻發問。

        「……等你成年以後。」

        「榮榮知道了！」得到答案的榮榮總算滿意了，直接趴在我身上睡了。

        我哀嘆著，總算是知道父母們當初在教育小孩時有多難辦了……

昀羲碎念：

不用太在意穿越程度哈哈......是說會有人看出來哪些人名在哪邊出現過嗎？Ow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