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永遠不懂黑夜的神秘,就像流水永遠不懂荒野。

太陽的光輝在十年前逐漸收斂上鎖,徒留星月在世間聊以慰藉。

「喂。」一名少女坐在自家的元武上,雙腳俏皮地在空中擺盪,嘴裡還不可一世地叼根棒棒糖,「漾漾,聽說你想出村呀?」

「凱莉。」褚冥漾抬頭,就看見凱莉好整以暇地坐在星月刃上看他汗流浹背地訓練。

「身手不錯。」凱莉說,「怎麼,我給你的棒子被你凹成手環了?」

「不是,是老頭公自願化成這樣的。」褚冥漾解釋,「對了,凱莉,你把老頭公帶回來的時候,他的夥伴呢?」

「我哪知道?」凱莉不在乎地說,「沒了結界後,八成被欲動之眼吞了吧。」

「怎麼這樣!」褚冥漾大駭,「那你還帶它回來?」

「要帶不帶,它的結界遲早都會被破,到時候結果是一樣的,我不過是加速這個進程罷了。」凱莉好玩似凝聚自己的元力,是紅色的星星,將之拋向天空,往四面八方散去。「何況我又沒有出手救它們的必要。」她說。

褚冥漾難過地看著她:「可是,凱莉,這樣很殘忍……」

「怎麼會呢?我把它帶回來給了你,它之後都不用擔心生命安全了,我是不是很仁慈?」凱莉將嘴裡的棒棒糖掏出揮了揮,「不要那麼愁眉苦臉的,生死有命。而且我到的時候,是它的夥伴懇求我把它帶走的哦。」

褚冥漾低頭看老頭公,原先震得非常劇烈的黑色手環在聽到凱莉的話後,忽然靜止不動了。

「它沒告訴你這件事,對吧?」凱莉輕蔑地說,「白色種族跟鬼族一樣,沒幾個好東西,像這種玩意我何必費心去救呢?」

褚冥漾抿抿唇,不開心地說:「老頭公只是擔心他的夥伴啊。換成我被帶走的話,我也會想辦法回去看看的。」

「哎唷,說到最後還是我的錯啦?」凱莉瞇起眼,盯著褚冥漾,「嗯?」

「不是啦。」褚冥漾連忙搖搖頭,怕凱莉把星星射向他,「我只是想,理解對方的動機很重要,如果是凱莉你的話,應該也會這麼做的吧?」

凱莉笑了起來。

「不對喔。」她說,「我呢,如果脫離險境的話,是絕對不會再回去涉險的。好日子不過,再回頭自找麻煩?瘋啦?」

褚冥漾啞口無言。

凱莉在空中悠哉地晃盪,居高臨下地看著褚冥漾,褚冥漾甚至能清楚看見她的鞋底。

「但是我還是想幫忙。」褚冥漾說,「難道凱莉看到有需要幫助的人,不會想去幫忙嗎?」

「完全不會,我又沒好處。」凱莉斬釘截鐵,「你還真是投錯胎了。」

「才沒有。」褚冥漾雖然常常被譏笑不像純正的黑色種族,但是他很喜歡族人,他才沒有投錯胎呢。

「隨你囉。如果你過得了測驗,你姊姊也沒法子阻止你出村。」凱莉將棒棒糖一口咬碎,嚼了幾下吞掉,然後將棍子扔給褚冥漾,「幫我丟掉。」

褚冥漾反射性一把抓住凱莉從空中扔下的細小棍子,有種被戲耍的感覺,悶悶嘟起了嘴。

凱莉才不管褚冥漾的感受如何,大笑著坐著星月刃離去,口中還唱著族中傳唱的童謠。

「池塘的水滿滿,風也簌簌;盛夏的笑語聲,昭示何方勝負?

黑白間誰是誰的俘虜,結果漫漫無路。

壹聽黯之傷,人心惶,慘淡子啼哭;

貳手翻風雲,眾口喑,蕭蕭黃泉路;

參眼觀世間,蒼生厭,階前一杯毒;

肆說光陰流,死浮游,白骨何入土;

舞聞折子戲,空悲喜,行者依歸無?

包袱累累已油盡燈枯,他還要繼續踏他的道路。

義無反顧永不停止的腳步,誰會將誰征服?

在空中盤旋的烏鴉叫聲嗚啊啊,嗚啊啊。」

凱莉的聲音慢慢遠去,那最後的烏鴉叫聲卻像是喪鐘般,似乎敲響了潛伏在黑暗中的某種東西。

褚冥漾搖搖頭,開始安慰像被嚇到的老頭公:「別驚訝,黑暗種族間有種特殊的溝通頻率,利用歌唱或是唸咒的方式可以傳遞訊息,我想凱莉大概去找人了吧。」

 

凱莉的確是在找,不過她找的不是人。

而是鬼。

 

 

「冰炎。」

搭檔的溫聲呼喚讓正埋頭苦練槍法的青年回過頭,頷首作為回應,接著繼續練槍。

他也不惱,掏出元武黑鞭就趁著一個空隙插入,跟青年對練起來,一直打到汗流浹背,呼吸粗喘,雙腿忍不住一軟,長槍便直指他的咽喉。

「又輸了。」他抱怨。

「有進步。」冰炎說,收起了長槍,將搭檔從地上順勢拉起。

「希望吧。」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將元武收起,「回去千冬歲又要逼我喝補湯了。」

他是藥師寺夏碎,是雪野千冬歲的兄長,同父異母,各自繼承家業。又是冰牙三王子亞那瑟恩的獨子--冰炎殿下--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一同作戰的搭檔。

冰炎外貌俊美,繼承了父系冰牙精靈的銀髮跟母系燄狼血統的紅眼,額前幾縷燄紅的髮絲更是他的個人特色。

「喝吧,不然你弟弟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夏碎聳聳肩,說:「那不重要……我有事告訴你,你還記得褚冥漾嗎?」

「記得。」冰炎說,「怎麼了?」

在他們還看得見太陽前,精靈其實私底下聯合了鳳凰族給予了妖師一族足以躲藏世人的庇佑。

而現在白色種族之所以能夠苟延殘喘,也多虧了妖師不願與鬼族一同為伍,使用言靈讓他們能夠退居登格魯,休生養息,等待機會東山再起。

「他會是關鍵,千冬歲算出來的。」夏碎微微斂眼,「雪野是神諭之所,他算出來的預言可信度很高。」

「褚是關鍵?」冰炎皺眉。

「是的。」夏碎說,「糟糕的是,還有一個人也是關鍵。」

「誰?」

「不知道。」他凝重地說,「最糟糕的是身份,第二個關鍵人物,是個叛徒。」

冰炎臉色倏然一冷。

「叛徒?」他在心中過濾了各種可能的人選名單,「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除了我跟千冬歲,目前只通報了冰牙皇族。」夏碎攤手,「你們最好心裡有底。另外,千冬歲給你們所有人都占卜了,但結果格瑞是大凶,不管試過多少次,這很反常。照理說占卜每次的結果都可能不一樣,但是千冬歲試了三天三夜,凶兆不變。」

冰炎狠狠蹙眉,格瑞是他一同長大的堂兄,雖然不親,也有感情,不禁蒙上了一層擔心:「你告訴他沒有?」

「還沒,這不是通知你來注意一下嗎?要不這次出征就別算上他了吧。」夏碎說,「你至少還有我這個搭檔,格瑞他一見鬼族就殺心大起,沒個人在他旁邊拉著他的話,真的容易出事。」

「他跟大伯提過,想要金做搭檔。」冰炎沉吟,「不過大伯沒答應。」

「金是個好人選,心思靈活,身手矯健,潛伏作業完成度很高。」夏碎有些不解,「而且他們一起長大,相處上很有默契,怎麼大王子不答應?」

「孤兒。」冰炎無奈地說,「最容易煽動背叛的身份。」

「但是金是不可能背叛格瑞的。」夏碎失笑,「我們在撤退的時候,格瑞發燒昏迷,是金硬背著他一起退回來的。他們姐弟幾乎是捨命救了格瑞。」

「大伯知道,但是這改變不了他的想法。」冰炎搖頭,「大伯是個很擇善固執的人。算了,我去申請上前線,這樣格瑞就不用去了。」

「說起來,安莉潔呢?」

冰炎所提到的女孩是冰牙二王子的女兒,在二王子捨棄了冰牙精靈的身份,自願成為鬼王後,他的獨生女依然留在了冰牙族。

安莉潔的元武跟金一樣,沒有固定形式,隨心而欲,能空手造冰。之前跟著秋一起潛入了殊那律恩鬼王--也就是曾經的冰牙二王子--陣營後,返回的途中跟秋走散,回來後就越來越神神叨叨的,一天到晚往雪野的神諭之所跑,要學占卜預言,目的大概是把秋給找回來,可惜一無所獲。

「她已經離開雪野家了,我想大概去找金了。」

 

 

 

 

arrow
arrow

    昀羲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