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04.

那胖子姓王，名霸秋，在江湖上打滾了幾年，小有名氣，但是愛財心切，仍是嗅到有生意做便搶，這才有了纏著吳邪二人的事兒。

他帶著吳邪二人來到茶趣館，這是一間很有歷史的茶館，共有六層樓，越是上面裝潢越是雅緻，招待各色人等，從販夫走卒至王公貴族通通都有。

「不知兩位如何稱呼？」胖子先是自我介紹一番，其中不曉得有多少成份是吹的，再問吳邪，心下盤算著有多少生意好做。

「吳邪。」吳邪順口回應後，心中暗惱，怎地就把自己的名字給說出去了，吳家被抄，他被三叔送出府，肯定是想保他，結果他自個兒蠢到自報姓名。

其實這也不能怪吳邪，一來他被保護得太好，除了生意上可以視出藥材真假和殺價錢外，他活脫脫一個不知世事的公子哥，哪是江湖老手胖子的對手？

何況那胖子先自我介紹一番，其中穿鑿著飯後閒談，大大降低了吳邪的警戒心。

胖子大概是沒料到吳邪這麼乾脆，或者說這麼呆，愣了一會便哈哈大笑，「小天真，你這樣可對不起老爺和三爺啊！」

吳邪臭著臉。

「這裡人來人往，咱們換間包廂。」胖子說，抬手招小二，「小二，給咱換間包廂，最上乘的一個，有啥好酒好菜全給爺上了，這桌撤掉。」

小二聽了眼睛一亮，連聲稱喏，快手快腳地將桌子收拾好了，必恭必敬地把他們三人迎到最上層的靜觀廂。

吳邪當然知道靜觀廂，三叔曾經跟他說過，一些有身份的人才能進靜觀廂，看來這胖子有一手，不然小二不會答應得這麼痛快才是。

「好酒先上。」胖子說，「來兩盅醉夢蝶。」

「是，爺請稍等。」小二笑得好不開心，這胖子跟老闆是舊識，他一開始只坐了末等席的一樓桌，讓他非常困惑，這下好了，終於正常了。

小二樂顛顛地領命而去。

他們移動到某間包廂，這裡佈置得清幽，細節卻十分雅緻，有一種低調的奢華之感。

「來來，小天真，我王胖子人稱胖爺，和你家三爺有點私交。」那胖子樂呵呵地說，「關於你家被抄這件事嘛……」

「我三叔他們沒事吧？」吳邪衝口而出，「到底怎麼回事？」他家好端端地怎就被抄了呢！

「啊，奴僕丫鬟全被壓了，不過三爺和老爺溜了，朝廷正在追捕。」胖子說，忽又改扯道：「城西新開了家悅月樓，那裡的姑娘各各天仙下凡……」

吳邪皺眉，正要胖子別胡扯，說正事，卻被張起靈一把按住，下一秒，小二拿著酒壺上酒了。

吳邪暗想，不愧是鑽地耳，一點腳步聲都聽得見，倒是張起靈怎麼也感覺得到，就他一人狀況外？

胖子亂七八糟胡扯了一通，吳邪克制自己的面部表情，連連應付，等到菜都上齊了，這才說上正事。

原來吳老狗和吳三省私下有另外一筆生意，專門扒死人墓，之前不小心扒到一個大的，是先帝皇陵，被現在皇上知道了，又唸著吳老狗功績顯赫，便隨便找了個理由召他進京，再用吳老狗藐視皇法、罪大惡極抄了吳家。

「不過老爺算到這一掛，你還真別說，準得咧，讓三爺帶著家當連夜逃了。」胖子砸砸嘴，「倒是胖爺不知道三爺幹麼把你留下，小天真，心中有底嗎？」

吳邪聽得一愣一愣，胖子見他這副傻樣，料定他完全不知情。

「小天真，沒底也就算了。三爺畢竟有他的用意，好歹他還給你留了個護衛。」胖子安慰他。

吳邪搖搖頭，三叔留給他的是一樣不知情的王盟，這個悶油瓶子是他撿來的，不想胖子誤會了。

「等等，你說奴僕丫鬟全被壓了？什麼時候？」吳邪乍然反應過來，著急地問道。

「就在三天前午時。」胖子答道。

吳邪一口氣都提起來了，王盟那傻小子不知道有沒趕上被捉這碴，但是看情況，八成是被一起帶走了，不然他早該驚慌失措地回洞找他報告這件大事了。

還是他也迷路了呢？

吳邪頭次無比希望王盟犯蠢。

吳邪整理一下思緒，突然嚇得跳起，「你你你你說什麼？」他瞠目結舌地指著胖子，「我爺爺和三叔……挖、挖死人墓？」

「嘖，小天真，你的反應真是慢了不只一拍。」胖子嘖道，「沒錯，因為這碴，所以胖爺我和三爺有些私交，畢竟道上的活是需要情報的。」

吳邪整個攤在椅子上，覺得他的世界瞬間崩坍得體無完膚。

盜墓是重罪，比得罪了皇帝還要嚴重啊！

這可不是誅九族就能抵的，九族之外凡是沾親帶故的，都得世代為奴，不得翻身啊。

他家不是在經營藥舖的嗎？

「三爺也跟我稍微提過，此次大禍，要是機緣巧遇碰著你了，就幫忙照看點。」胖子道，「三爺說他將你藏在郊外一處山洞，若是十五日時他們還沒音訊，就去接你。」

「啊……」十五日，正好是三叔要他閉門思過的期滿日。

「但是我沒想到還沒到時間就碰上你了，小天真。」胖子戲謔道，「難不成是在洞中憋不住了，要趕緊出來滅火？」

憋不住，滅火？

吳邪運轉了一下腦袋，他才處在自己的親人居然罪大惡極的震撼中，發現胖子又扯到腥醰話題去了，不禁臉上一熱，羞惱道，「誰給你憋不住要滅火！滿腦子白娘子，你才需要滅滅火減減你的肚子！」

「小天真，你這話可就不對了，胖爺我可不是滿腦子白娘子，胖爺還得收著小青、嫦娥各路天仙姊姊們，落了一個都不好。」胖子拍拍自己的小腹，「何況情報得來不易，這一路都虧胖爺這身神瞟才過得關啊。」

吳邪冷哼一聲，暗道看這福態，被砍了也砍不到臟腑骨骼，確實是神瞟護體。

「這頓我請了，小天真，往後有需要，可以來找胖爺我。」胖子笑嘻嘻地說，做足了人情面，吳三省歸來也找不得他算帳，要是有人打吳邪主意，他睜眼閉眼推託乾淨得了。

鑽地耳販賣情報，操弄情報，最大的本意就是賺餬口錢，胖子見吳家落難，也不好落井下石，指不定人家捲土重來，到時可不是他能應付的，眼下繼續維持關係也就七七八八了。

胖子招來小二，付了錢，吩咐小二好好伺候吳邪後便溜了。

吳邪確實解決了五臟廟問題，但是他卻碰上了更大的問題──

接下來，他該何去何從？

面對滿桌的美酒佳餚，吳邪第一次食不知味，茫然地像個迷路小孩。

「吳邪。」

吳邪被嚇了一跳，因為這悶油瓶屁也不放一個，就像尊蠟像似的處在那，他又想事情想入神，一時間才被突然開口的張起靈嚇到。

「怎麼了，小哥？」吳邪問，然後又想到，人家送自己回家，又陪了這麼一段，即使他救了他一命，也不能總賴著人家不走，霎時間苦了臉。

看到吳邪掙扎的神色，張起靈問道：「你要跟我走嗎？」

「啊？」千思萬想就是沒想到張起靈居然會問他這句，吳邪像隻鸚鵡重複：「跟你走？」

「嗯。」張起靈波瀾不驚，「我記不得之前的事了，原打算四處走走，尋找線索。」

阿呀，原來不是不肯告訴他名諱，而是這瓶子自己也不曉得啊。

吳邪恍然大悟，連忙道好。

他自己孤身一人，吃完這頓搞不好就得去行乞了，這小哥看起來可靠，也非歹人，作伴也是好的。

吳邪從被眾星拱月的太子爺瞬間落成了跟在張起靈後邊的背後魂小弟，這落差轉變得太劇烈，好在吳邪之前和奴僕們沒大沒小慣了，這自抬身價的想法倒是不明顯。

「那小哥，你打算去哪啊？」

「找胖子。」

「嗄？」

看著吳邪不明所以的眼神，張起靈解釋，「那胖子認識你爺爺和三叔，搞不好有其他門路可以摸清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剛剛不是說……」

「他沒有全說。」

「欸？」吳邪細想，那胖子說一半瞞一半，倒也是情有可原，畢竟鑽地耳就靠情報吃飯，但是胖子一開始打的如意算盤在他知道他是吳邪後，他已經知道唔協會認識的就是吳三省，而且對道上的事情完全是個無知的路人，想要攀親帶故認識富貴的路就斷了，因為胖子早就認識吳三省了。

再告訴他吳家盜墓也沒有太大損失，因為吳邪身為吳家人，遲早會知道真相，屆時若是讓吳三省知道他拿這事敲吳邪一筆，搞不好還惹禍上身。

「娘的，耍小爺呢這是！」吳邪忿忿不平地說。

張起靈看著吳邪碎碎念，心中暗暗搖頭，這個吳邪真是天真無邪，完全不知道人心險惡怎麼寫，胖子叫的真沒錯。

昀羲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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