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走。」八神光開口,「我要跟哥哥談一談。」

「唉,都說了,維持之前的局面才是最好……」望月和嘆口氣。

「讓太一出來和我們談。」大和不耐煩地打斷他。

「談什麼?」一顆棕色腦袋突然冒了出來,「怎麼了?」太一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看到望月和微微蹙眉,趕緊說道:「我只是因為你談得太久,再加上又好像都是認識的才好奇過來看看的……

「太一。」望月和忽然在太一臉上吻了下,太一臉都紅起來了,「時間有點晚了,先去泡個溫泉吧。」

「這不是你不在嘛……」太一吶吶道。

望月和好心情地勾起嘴角,看向呆若木雞的幾人,「亞古獸呢?」

……我讓他先去吃飯了。」太一不甘願地說,「好吧,我承認,我真的很好奇你和他們講什麼,所以自己過來了。」

「在和他們解釋你怎麼不聯繫他們。」望月和四兩撥千斤。

「啊。」太一看向他們,一臉歉疚,「這點很抱歉,不過不關阿和的事情,是我自己的意思。」

……因為怕把我們變成受精卵嗎?」大和忍住自己翻江倒海的情緒,努力擠出這幾個字。

太一略為睜大眼,「原來阿和你說了啊。」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也不只這層原因啦,你們看,就算見到了我也想不起你們誰是誰,徒增傷心罷了,又何必。」

「太一!」光子郎忍不住開口,「你不懂,你對我們來說有多大意義……

「不懂。」太一也很乾脆,「所以,又何必。」

滿肚子話被太一給噎了回來,胎死腹中。光子郎本就不擅長在言語上取得上風。

……哥哥。」八神光輕聲道,「你還踢足球嗎?」

「唉?」太一看了看望月和,才再轉過頭來,「沒有,說實話我也對踢球不感興趣,雖然我知道按照資料我應該很喜歡,還踢得不錯才對。」

「是嗎……」八神光扯扯嘴角,「哥哥,回家,好不好?爸爸媽媽看到你一定也會很開心的。」

「呃……」太一面露為難,「這個……不太好吧。」

「為什麼?」

太一咳了一聲,臉頰慢慢泛紅,「我……呃,交了男朋友。」

「那也不算什麼,哥哥還活著,對爸爸媽媽來說這就已經足夠了。」

望月和的事情可以壓後在談,八神光只希望自家哥哥可以回家。

「……再說吧。」太一其實心中是有點想的,但是就連見到自己妹妹他都沒想起半點事情,再說死掉的兒子忽然復活了但是不認得他們還帶著男朋友,怎麼想都很鬧心吧。何必再折騰他們兩位老人家。

「時間很晚了,我們去泡溫泉吧。」太一扯了扯望月和,「你們也開心玩吧。」

西裝男僵硬了一會,看向望月和,後者給了他一個眼神。

「太一,我已經幫他們叫好車……

「我們恭敬不如從命。」大和立刻截過望月和的話頭,他現在看這個人怎麼看都看不順眼,「我們會好好玩的。」

「那我們就先離開了。」太一半拉半扯地把望月和給帶走了。

 

 

一室氤氳繚繞,這裡的溫泉池足夠大,太一放鬆地靠在身後望月和的懷中,閉眼享受難得的渡假。

「老實說,剛剛為什麼要過去?」望月和輕咬著太一的脖子,「嗯?」

「都說了……既然是認識的人,我總是有點好奇。」太一並不睜眼,任由望月和環腰的手往下探到他的私密處,「別……缺德。」他輕哼一聲,但是並沒有抬手阻止。

「我會付清理費。」望月和另外一隻手揉上他的左乳,「我真的很擔心……要是你恢復記憶了,離我而去怎麼辦?」

「不會有那種事的。」太一終於轉頭,睜眼直勾勾望向望月和的眼,他一直都很喜歡望月和,尤其是對方的眼睛,能讓他感到奇異的安心,「放心。」

「不放心。」望月和稍微用了點力,在太一的脖子上咬出一小道牙印,「看到那個石田大和……

「我也嚇了一跳,檔案上的照片和本人差挺多的。」太一忍不住噗哧笑出來,「要不是今天碰到,我還不知道他是石田大和呢。你說他是不是去整形了?」

其實,當初在給太一的檔案上,石田大和和高石岳的照片都被他換掉了,換成了道地日本人的照片,當時太一還吐槽說真看不出來有法國血統;就連其他人的照片也經過加工修圖,所以太一才會沒有辦法認出他們誰是誰。

唯一可能會識破他手法的亞古獸在當時也還沒找到,找到時太一已經看完了他們檔案,在聽到亞古獸說的人名都對得上,自然也就不會去想照片被動了手腳,然後這些人名在聽過之後就被他埋起來了,直到今日猛然見到真人。

陰錯陽差。

望月和含糊帶過,太一只當他是心情鬱悶,便轉身替對方解放,在他的手藝下,望月和舒服地輕哼一聲。

因為太一之前完全不願意有肢體接觸,所以他們最近才開始親熱,不過也僅止於互相撫慰。

「心情好點了?」太一壞笑道。

「還不錯。」望月和勾起微笑,一把抱起太一,太一隨他去,心安理得享受起不用走路的特殊待遇。

若非太一允許,不然按照太一的能力,望月和一屆研究員,是不可能得如此空隙的。

因為駐數碼世界外交官常常需要應付突來的危險,所以太一打從接下這個職位時就一直在接受武術指導,每天除了處理公務執行外勤以外還得操練,當然後來發現不可回復的副作用後就停止了,不過這個假期是真的非常難得。

偏偏有人掃興,燈泡亮得大概有一千瓦以上,真刺眼。

望月和瞇眼看了看太一的睡顏,事情有變,他該怎麼做呢……

生長進化需要能量,能量不夠自然就會退化;也就是說,要強迫退化的話,需要比進化更強的能量。

若將進化的能量比做光,那退化的能量就是暗,而這些暗能量,恰恰儲存在八神太一的身體中。

望月摸了摸太一的臉頰,喃喃道,「我該怎麼使用你比較好呢……

 

 

「現在怎麼辦?」一群人聚集在光子郎的房間,嚴格來說,是他們大家的房間。

望月和見趕不走他們,就分了他們兩間房,男女分開住。

「還怎麼辦,當初巴魯獸他們不也是一樣的情況。」美美說,「光子郎,聯絡上了嗎?」

問完,七隻數碼寶貝就忽然從電腦裡面全部跳了出來,光子郎被撞得頭暈眼花。

「光子郎,太一真的還活著嘛?」甲蟲獸拍著翅膀,問出其他夥伴心中的疑問。

「真的,亞古獸也在,但是不認得我們了。」光子郎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合上電腦,「就像是……當時被重置了那樣。」

「那亞古獸呢?」加布獸急急問道,「他也是嗎?」

大和簡略地將情況說了一遍,越想越是煩躁,太一活生生的笑容讓他感到無比喜悅,但是完全陌生的眼神又讓他無比心慌。

「我出去抽根菸。」他匆匆撇下一句,逃難似地離開了房間,身後還聽得見其他人正在商量該採取什麼樣的行動,然而他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他漫無目的地在庭園中閒晃,取出了打火機,卻被跟出來的加布獸跳起來一掌拍掉。

「大和。」加布獸說,「戒菸吧。」

不只一次,他周遭的人都在勸他戒菸,因為他抽得實在太兇了。

他沒說話,只是拿出一根菸出來叼著,也不介意沒有點火。

一人一獸就在庭園中相對無聲,晚風吹起草動,樹葉飄落,月光無私地透過樹葉間隙灑落在他們身上。

「大和,我想聽你吹口琴。」加布獸輕聲道。

「我沒帶。」

「我帶著。」加布獸將口琴拿出來,「你已經很久沒吹口琴了。」打從三年前,大和就把口琴扔在太一消失的那個地方,發現被他撿回來後還生了一陣子悶氣。

「加布獸。」大和將菸拿下,「我沒有心情……而且很晚了。」

「是嗎……也是。」加布獸將舉起的口琴默默放下,「我只是突然很想念。」

亞古獸找到了太一,卻沒和他聯絡也沒有回來,這事實讓加布獸非常難過。

終究是不忍心加布獸如此失望,大和嘆了口氣,盤腿坐下,將口琴拿過,嗚嗚地吹奏起來,琴聲不大,是大和他們初次去數碼世界時最常吹奏的那首,不同的是,此時的旋律多了那時沒有的孤獨悲傷。

彷若一條隨時會斷裂的銀線,向四面八方散去,聽到的人大約會被其中的反反覆覆無盡的悲抑所糾纏,跟著其中的情緒一起掙扎流淚吧。

一曲吹罷,大和無力地將口琴放到一邊,抬頭看向天空,島根的夜空永遠這麼皎潔,不論他的心情多麼陰鬱,那抹月色總是一如既往地掛在那裡。

似是嘲笑、似是安慰。

如果說太一能夠想起他們、想起他……

「你吹得真好。」

大和和加布獸不敢置信地轉過頭去,就看到太一笑吟吟地朝他們走來,懷裡還抱著亞古獸。

……太一。」大和覺得喉嚨發酸,連呼喚對方名字都用盡力氣。

「你是石田大和對吧。」太一眨眼,「我聽亞古獸說我們以前是好兄弟。」

是啊……好過頭了。

「亞古獸。」加布獸望向太一懷裡的亞古獸,「你為什麼不帶太一回來?」

「這可不能怪亞古獸,是我自己的問題。」太一說,「我之前也說了,因為我的能力很有可能誤傷人,再加上反正都舉辦過葬禮了,乾脆就留在組織裡了。」

……你知道那個組織對你幹了什麼事嗎?」大和眼神忽然鋒利起來,咬牙切齒地問道。

「是把我變成這樣的幫凶。」太一平靜地說,「阿和有告訴過我了,不過說實話,我沒什麼感覺,因為我沒印象啊。」他語氣有些落寞。

大和雙手握拳,想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聽到太一這麼親暱地叫阿和,那個人卻不是他……

「好啦亞古獸,你不是很想念他們嘛?」太一將亞古獸放下,「去敘敘舊吧。」

亞古獸有些不安地望向太一,「可是那個望月……

「他那邊我去說,放心。」太一笑了笑,「去玩吧,難得巧遇。」

亞古獸看了看太一和大和,又看向將頭撇到一邊去的加布獸,決定還是趕緊討好地湊上去,「加布獸,我們去那邊吧!」

「不要,你不是都不想回來了嘛。」加布獸負氣說,「你就繼續……唉,別扯我。」

亞古獸和加布獸拉拉扯扯地走了。

「我原本在房間,聽到口琴聲就出來了。」太一興味濃厚地問,「旋律很耳熟,你以前常常吹嗎?」

……嗯。」

「對了,你是不是有整形啊?」太一終於問出他最好奇的一點,「你和照片一點都不像。」

……我沒整過型。」大和有點咬牙切齒,「什麼照片?」

「不要生氣嘛,你們其實每個人都長得和照片不太像。」太一說,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你現在這樣挺好……說起來你們連名字都一樣呢。」

大和很快就反應過來太一是指望月和,瞬間哼了一聲。

「阿和他很擔心我萬一要是恢復記憶了,會跟他分手。」太一眨眨眼,「但是檔案上並沒有講說我有交男朋友還是女朋友……所以,我能不能問一下?」或許是因為石田大和和望月和長得有些相似,又加上聽亞古獸說他們以前是好朋友,太一儘管對石田大和沒有印象,感覺卻很親近。

「問什麼?」大和想起了空已經交了男朋友,有些口乾舌燥。

「我要是跟阿和結婚了,應該沒有對不起誰吧?父母除外。」太一有些侷促地問。

大和沉默,半晌才說:「沒有,你沒有對不起誰。」

「那就好。」太一鬆了口氣,「雖然亞古獸也這麼說,我還是想再確認一下。」

「你說過,你沒回來是怕能力失控。」大和忽然道,「但是現在就不用怕了吧?」

太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銬,「呃,是也沒錯……」能力已經被有效控制住,是不用再擔心誤傷人。

「那就回來吧。」大和的聲音比之前熱烈了些許,「像小光說的那樣,你父母看見你一定很高興。」

「即使我帶回一個男媳婦?」太一有點不確定地問。

……即使你帶回一個男媳婦。」大和說。

「我再和阿和商量看看,要是可以,婚禮上我也是很希望有屬於我的親人出席的。」太一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是我的名片。」他遞給大和一張十分精緻的名片。

上面果然寫著駐數碼世界特殊外交官。

大和忽然覺得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好遠,然而他們分明只隔著五步的距離。

不過比起之前的生死相隔,眼前的情況要好得太多。

「你為什麼和他交往?」大和衝口而出。

「啊?」太一先是愣了下,然後恍然道,「喔喔抱歉,以前的朋友忽然間復活還變成同性戀是不是讓你覺得不太自在?」

……不是。」大和頓了頓,「我只是好奇。」

甚至,聽聞太一可以和男人交往,他的心情甚至是欣喜的。

「這個……」太一有些不好意思,「在亞古獸出現之前,我的生活只有他,而其他一切全部空白,是他讓我從一無所知的惶恐中走了出來……我想報答他。」

「也就是說僅僅是報答?」大和的語速稍微快了些,連同心跳一起。

「那也不算,我也是真的喜歡他。」太一略為靦腆地抓了抓腦袋。

大和的視線落到了太一脖頸上的齒痕。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強迫自己不去看那個痕跡。

「你……怎麼成為外交官了?」他逼迫自己找話題繼續交談下去,不然他很可能會失控,將對方緊緊地抓進懷中狠狠蹂躪,讓對方和自己交融再也不分彼此。

「因緣際會啦。」太一說,「那時候亞古獸突然撲上來鼻涕眼淚沾了我全身……不過剛好數碼世界偵測到扭曲,阿和他是負責平衡平行世界的,就跟著一起去了,幫了點忙,然後上頭就問我願意不願意當外交官……畢竟要是可以靠談判就解決的問題,就不需要戰鬥也不會波及到其他無辜的人了。」

所以,那時候太一在思考的不是不願意戰鬥和逃避,而是戰鬥之外的其他可能性嗎?

大和一直到現在才恍然大悟,然後,對自己感到萬分羞愧。

太一曾經說過他沒變,他確實沒變,跟小時候一樣幼稚,還因為對方變得成熟而憤怒……

「你呢?」太一反問道,「我雖然沒記憶,不過你們也已經要大學畢業了吧?將來想幹麻?」

大和被問得赧然,他過去大學生活幾乎是被混掉的,整日沉溺在失去的痛苦和悲傷中,想著隨便找份工作混吃等死,這些無論如何對著太一本人是說不出口的。

他抬頭,看見了皎潔如白的月亮。

「我想去上面看看。」他靈機一動,脫口道。

「咦,想當宇航員啊?」太一笑道,「那很不錯,我記得我們組織中也有相關部門,你要是有需要的話就聯繫我吧。」他上前拍了拍大和的肩膀,「那我先回去了,看到亞古獸的話叫他回來時小聲些,畢竟我們是瞞著阿和偷溜出來的。」

「偷溜?你們被監視嗎?」大和急急問道。

「那倒不是,只是我不想讓阿和不安而已。」太一笑了笑,揮手瀟灑而去。

留大和一人佇立原地,方才被太一拍過的肩膀似乎殘留著對方掌心的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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