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迷迷糊糊地醒過來，轉頭一瞥，得，寒冰這小子又偷溜上床抱著我睡了。

越看越像小奶狗。

「寒冰，醒醒。」我無奈地推了推他，對方非但不睜眼，抱緊我蹭了蹭，蹭的地方還很不妙。

不得已，我用力抽身，也不管溫柔不溫柔了，直接順手拿過一旁的硬物就往寒冰頭上敲。

定眼一看，是我拿來磨墨的硯台……

不過看起來寒冰似乎完全沒有任何反應，似乎連頭都變成金剛石似的。難道走火入魔還會改變骨質密度不成？

「睜眼。」我沒好氣道，身為師尊卻被徒弟性騷擾，開什麼玩笑！

寒冰眨眨眼，似乎終於醒了，眼神一片茫然。

看他這樣，我想教訓他的話忽然間消失得一乾二淨，想繼續罵也找不著詞了，只好深呼吸平復一下心情。

「去練早課，已經快要辰時了。」我板起臉，最終只憋出這麼一句。

寒冰朝我一笑，俐落地翻身下床，踏著大步往門外走了。

跟師尊都不打招呼的嗎啊這臭小子！

萬劍鋒是個類似兵器補給庫的存在，平時就是煉製武器防具，再加上其他峰的師兄弟姊妹過來維修保養。早上學習理論基礎，下午實作，晚上弟子們可以選擇休息或是去其他峰串串門子，非常自由。

最常來光臨的是百戰峰，說白點就是打仗時負責打前鋒的，照我來看會去百戰峰的幾乎都是五色雞頭那種類型，有架就要衝上去幹架，沒有架打也可以衝去魔界痛歐魔族。

魔族何辜喔，人家血厚活該當沙包嗎？

不過當我知道是魔族想要先殺上來滅派不成被趕走後，我就懶得去做思想工作了。

你打我，我就打死你，放在平常可能太過鴨霸，然而放在戰場上卻是至理名言啊。

於是我就睜眼閉眼隨他們去了。

一般來說，下午我才會去尋堂，早上都是我的個人時間，大部分就是來畫畫，寫些日記，溫習往昔。

之前被寒冰纏得緊，這些事情一件事都沒辦法做，正好趁機會好好整理。

「師尊！」駱五衝了進來，滿臉驚惶，「寒冰跟百戰峰的打上了！」

「什麼！」我倏然站起，又驚又怒，「百戰峰的在搞什麼，欺負一個萬劍峰的弟子？」

百戰峰的戰鬥力是十二峰中最強的，可能也是單細胞生物最多的一峰，打起架來根本沒輕重！

「師、師尊……」駱五吞吞吐吐，「寒冰他……」

「怎麼樣？受傷了？」我有些焦急，儘管寒冰表現越來越不將我當師尊看，我對他還是很在乎的。

「……他把百戰峰的弟子全給打傷了。」我即將邁出門檻的腳步驟然停下，差點把自己絆摔了。

「寒冰……」我緩緩地重複，「把百戰峰的弟子……打傷了？」

「是的。」駱五再度肯定我確實沒有耳聾也沒有重聽，但是……

那是百戰峰啊？！

這寒冰到底怎麼回事！

由於寒冰的實力突飛猛進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我不得不懷疑他其實是被奪舍了。

不得已，我只好把他帶去紅鏡那兒。

紅鏡是歷代峰主流傳下來的奇劍，插在試劍台上的正中央，無人可拔出，只有妖魔鬼怪惡魔怨靈等邪祟之物靠近才會自動出鞘，直取那些穢物的性命。

我在帶寒冰過去時，心中非常糾結，如果說這個寒冰已被奪舍，那照理來說該有所圖謀，可是這幾日他除了往我床上鑽之外也沒幹什麼……喔，對，還有把百戰峰的弟子給揍了一頓。

我還在想著如果紅鏡出鞘，要上前去擋，起碼得等我問完話再說。然而呢，寒冰走到紅鏡面前，什麼事都沒有。

……還真的是走火入魔導致的性格突變嗎？

我鬆了一口氣，沒被奪舍最好，等等得要問他怎麼跟百戰峰起衝突的，鄧冥崑已經飛鴿傳書來指責我教徒不嚴害他業務突然爆量……

寒冰在我放鬆的眼神中，握住紅鏡的劍柄，輕而易舉地將紅鏡給拔了起來。

……哈囉？我剛剛是不是說過，紅鏡無人可拔，只有穢物靠近時才會自動出鞘？

我的表情一定很扭曲。

用來偵測怨靈穢物的靈器你就這麼拔了出來，天殺的這算不算毀損公物啊啊啊啊！

寒冰轉頭看我，還一臉『這樣就行了吧。』的得意樣子。

你得意個屁啊老子的荷包！

蒼窮山頂，芎頂峰，十二峰之首。

如今我正在跟現任掌門負荊請罪。

「歷代從來無人可以拔出紅鏡……」掌門許冥舒喃喃道，「我得查查古籍，看是什麼狀況。」

「麻煩掌門了。」我連忙道謝，彎下腰做個揖，老天保佑，千萬別叫我另外煉製一把紅鏡出來賠上，倒不是我煉不出，而是我不想花那個時間跟經費，天知道煉製一把紅鏡得燒我多少材料，到時候跟安定峰申請公費又不給批，我就得想辦法賺外快了……

「你這個徒弟，真特別。」

「是啊。」我眼神大概很飄，「打從他走火入魔後，就越來越特別了……」沒有哪個峰的弟子會去跟百戰峰單挑一打五的好嗎！

而且還贏了！

竟然還贏了！

嘛……我可以當作是給萬劍峰爭光不予計較賠償的那些醫療費，但是動機總還是要問清楚的。

於是告別掌門後，我非常嚴肅地，端正態度地問了。

「寒冰，你為什麼跟百戰峰的弟子動手？」

寒冰看我，抿了抿唇，然後非常不開心地走到桌邊寫下了理由。

『他們言語輕薄師尊。』

「啊？」我詫異，「輕薄我？怎麼回事？」

『他們對師尊心存愛慕。』寒冰斬釘截鐵，『我親耳聽到他們想要師尊從頭到尾替他們打造一番。』

「……你對輕薄二字的定義是否有什麼誤解？」我拊額，「想也知道他們說的打造，肯定是煉製刀劍啊。」

『不是，弟子聽到他們想與師尊共渡春宵。』寒冰面不改色地繼續扯謊。

「……算了，我還是去問那些被你揍進千草峰療傷的人吧。」我揮揮手，已經不想從寒冰口中知道更多了。

他的腦袋不曉得壞成什麼樣了，唉。

當我從喋喋不休的鄧冥崑那裡問來事由後，我原本已經夠黑的臉變得更黑了。

共同研習煉製原理被當成共渡春宵，想多交流煉製與使武的相互心得變成心懷不軌多約會，怎麼寒冰把所有人都當成是情敵了！

「大概是因為他把你當對象。」鄧冥崑閒閒地說，「沒事，上次沈前輩也是走火入魔以後，那個魔族臭小子就把他當對象了。正常。」

「不是……那也應該是我走火入魔後把他當對象才對。」我的嘴角一直在抽搐，神經有些疲憊。

最近我一直待在千草峰，萬劍鋒都沒怎麼回去，公務一律丟給了弟子們去處理。

怎麼寒冰好端端地走火入魔以後就把我當對象了呢？雖然當初是我把他撿回來的沒錯，但是他這雛鳥情節發作得也太晚了吧！

何況我把他撿回來以後基本放養啊！

「師尊，寒冰他……呃，殺上千草峰了。」鄧冥崑的首席弟子在門口吞吞吐吐地通報，「他拿著紅鏡，好像要找褚師叔。」

「拿著紅鏡？」我瞪眼，一瞬間簡直要暈，「我不是叫他插回去了嗎！」

「可他確實拿著……要不然褚師叔去確認一下？」

也只能這樣了，我深深嘆了口氣，無奈地起身告辭，翩然下山。

說起來真的好想念傳送陣這種方便的法術，這個世界可以打開時空通道的好像只有魔族至尊的心魔劍，但聽說已經被毀得七七八八了，不然我當初還滿想借來研究一下的，搞不好一劈我就回去守世界了呢。

至於最後為什麼放棄了……第一當然是武器值不夠，第二那把劍聽說已經被永久封印起來了。

我一邊想著這些陳年舊事，一邊往山下御劍而行，說真的我的平衡感很不錯，即使發生碰撞意外也不會悽慘地跌落下來。

是的，當我正在發散思維時猝不及防被靈氣給轟了，差點就掉下去了，幸虧我還好端端地站在劍上。

底下的寒冰露出非常驚訝又失望的神色。

他已經張開雙手做出要接住我的姿勢了。

……剛剛的靈氣攻擊難道是你放出的嗎？這欠教訓的臭小鬼，懂不懂尊老愛幼敬師長啊！

我怒從劍上跳下，直接一個暴栗扣在寒冰的腦袋上方，罵道：「你搞什麼？有你這樣偷襲師尊的徒弟嗎？」

寒冰被我揍了一拳，抬起頭看我，眼神非常奇異。

『沒想到師尊變得這麼強。』

「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忍不住又揍了一拳，只是奇怪的是，這一拳下去，我渾身汗毛直豎，感覺要倒楣。

……錯覺吧？

「為師我本來就不弱。」我咳了一聲，剛剛之所以被暗算到了，是因為這靈氣完全不帶殺氣，又沒多強，完全就是玩笑性質，一時大意疏於防範了。

『嗯，那以後感覺能跟師尊做很多事情。』

「例如？」

看到寒冰的笑容，我不禁毛骨悚然，立刻放棄這個話題，轉而嚴肅地提起正事：「我不是叫你把紅鏡放回去嗎？為何還拿著它到處亂晃？」

寒冰不答，帶著奇妙的笑容將紅鏡交給我，示意我看看劍身。

嗯，光滑亮麗鋒利無比威力奇大。

所以呢？要我保養維修後再放回去啊？

我真是越來越弄不懂寒冰的腦迴路了。

見我拿了紅鏡就要走，寒冰忽然急得撲過來又把紅鏡搶了回去，拿著劍對著自己照了一番，像是愛梳妝打扮的小姑娘照鏡子似的。

「別鬧了，萬劍峰試劍台的寶貝，豈是容你隨意當成鏡子用的。」我喝道，一把將劍奪了過來，「莫要再讓其他峰弟子看笑話，走了！」

寒冰盯著我，沒說話，只是眼神讓人很驚悚。

簡直像是小美人魚聽到王子要跟鄰國公主結婚似的……

寒冰依舊看著我，我實在太不自在了，只好轉身就走，還色厲內芢地教訓：「趕緊，別拖拖拉拉，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