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褚冥漾數了一下，學長、夏碎學長、蘭德爾學長、庚學姊、千冬歲、萊恩、西瑞再加上自己跟尼羅兩個外部人員，在偌大的演武場上顯得非常寥落。

「首先，請雙方直接打一場吧。」蘭德爾接過尼羅遞上的紅茶，坐在觀眾席上非常優雅地說道，「這是最能快速確認程度的方式。」

「打法有限制嗎？」千冬歲問道。

褚冥漾覺得千冬歲怪怪的，好像在壓抑什麼，又好像想顯示什麼。

「沒有。」蘭德爾說，「不過先來一對一吧，萊恩，你先跟西瑞打。」

庚朝千冬歲笑笑：「那我的對手就是你囉，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千冬歲繃著臉回應。

第七號演武場的場地都是木樁，下頭直通地獄，褚冥漾總覺得這所學校老愛亂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難怪上次妖靈界的墓園會掉到白園來。

萊恩跟西瑞分別在場地兩端其中一根木樁站定，如履平地。

「開始吧。」蘭德爾說道。

話才落，西瑞跟萊恩同時動作，西瑞甩出獸爪的時間跟萊恩幻武成形幾乎不差毫秒，幻武跟獸爪碰撞時空氣傳來劇烈的震動，兩人腳下附近的木樁全碎了。

二人各自一個後空翻，方才落樁，又飛身向前，頃刻間已過了數招。

「萊恩幻武用得確實不錯。」蘭德爾評價道。

「他只是因為符咒不行，所以才沒辦法升上紫袍。」千冬歲反射性地說，但是他一看到夏碎，又不說話了。

好怪，真是太怪了！

萊恩的普通幻武已經被西瑞打壞，改用貴族兵器，西瑞也從單手獸爪變成了雙手，背上還長了一雙翅膀。

褚冥漾抬頭看了看，在心中評價：造型真像一隻雞。

冰炎嗤了聲。

場上的兩人打得渾然忘我，場地已經被毀得七七八八，力量把下頭的冤魂都引上來了。

「喂，先把下面清乾淨再打怎麼樣？」西瑞在空中，指著下面那群數以千計的噁爛冤魂，每一隻都以泥人的型態哀號不止。

真吵。

以數量上看，褚冥漾等人完全劣勢啊，這要放在原世界，就是集體暴動以群欺弱了。

然而，不用褚冥漾動手，坐在一邊的蘭德爾只一瞪眼，說了一句滾開，那些朝他們爬來的冤魂就都溜了，改道往萊恩那裡去。

冤魂也是會挑軟柿子捏啊。褚冥漾感嘆道。

西瑞用獸足將萊恩提到半空中，萊恩將兩把黑刀合併成一把，刀尖往下一指，咬破手指在刀面上寫下空間咒文，西瑞也如法炮製。

「異界的刀，穿破空間，將不該存在的返回地面。」

冷光往刀尖聚集，一道黑色光線猛然貫穿了地下深淵，有一隻鬼爪慢慢拉開黑色的光，那光像是一道門一樣被開了一條縫，露出一顆眼珠。

眼珠滴溜轉了一下，看了看下方，閉起，黑光就這樣消失了。

被褚冥漾嫌棄的呻吟聲同時消失，場地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大坑洞。

「行了。」蘭德爾說，將杯子遞回給尼羅，拍了拍手，「兩位表現都不錯。」

「我還能繼續打。」西瑞舔了舔爪子，顯然還處在興奮狀態。

褚冥漾沒管西瑞，他的眼睛都在盯著萊恩那把刀，異界刀的特殊力量，他只在書上看過，那時候還想著有一天一定要親眼見識一下。

在白園時已經見過了千冬歲的破界弓，不知道這兩人使用雙生兵器會如何？好期待啊！

看著褚冥漾一臉期盼開心的樣子，冰炎頓了一下，慢吞吞道：「要不你上去跟西瑞打一場吧。」

褚冥漾猛然轉頭看冰炎，一臉不可思議地震驚：「你怎麼忍心讓你的代導學弟上去挨揍？」他菜鳥裝得不到位就算了，但是他也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啊！

他已經夠有名了！

「好啊！」西瑞摩拳擦掌，陰測測地笑，「本大爺來者不拒！」

言下之意就是要報走廊的仇了。

褚冥漾轉頭去看千冬歲，希望獲得一點幫助，不過千冬歲反常地安靜，連跟西瑞對嗆都沒有，就一直用眼角餘光偷瞄夏碎。

看來是指望不上了。

褚冥漾靈機一動：「我沒有屬於自己的兵器。」他可憐兮兮地說，「哪有人赤手空拳跟獸王族打的。」

「說得也是。」庚溫柔地笑了笑，「不如我跟千冬歲先來吧。」

褚冥漾點頭如搗蒜。

「也是可以。」蘭德爾毫無意見。

冰炎嗤了聲，褚冥漾知道他的意思，大概是笑他睜眼說瞎話。

畢竟那顆水藍色幻武大豆現在就在他的口袋裡。

千冬歲的狀態似乎不是很好，頻頻分心，雖然最後也合格了，但是褚冥漾知道千冬歲其實一直心不在焉。

結束時，褚冥漾用言靈把西瑞弄走了，來抓他的也是一名黑袍，聽說是西瑞的三哥，像一隻黑色仙人掌。

等其他人都散了以後，褚冥漾還留著，而且毫不避諱地盯著夏碎看。

真的很眼熟啊，而且千冬歲見了他的反應那麼怪，這其中一定有內情！

「這位……褚同學。」夏碎咳了聲，溫和地問，「怎麼了嗎？」

「夏碎學長，你跟千冬歲很熟嗎？」褚冥漾倒也直接了當。

夏碎顯然沒料到褚冥漾這麼直接，愣了一下，失笑道：「怎麼這麼問？」

「很明顯啊，你們一定認識彼此，可能中間發生了什麼事，不然千冬歲的反應不會那麼怪。」

夏碎沉吟了一會兒，笑道：「既然是冰炎的代導學弟，告訴你應該也沒什麼關係……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喔。」褚冥漾點點頭，「那這是需要隱瞞的情報嗎？」

「你的問題很有趣。」夏碎沉思，「我確實不希望外傳。」

＊

跟著冰炎回到黑館的褚冥漾，心思很快就從千冬歲拉回到自己身上了。

「學長，所以我真的是打雜？」

「你要是真的很想上場，也不是不行。」冰炎睨他一眼，丟給他一罐飲料，「但是在那之前你要拿出可以讓人認同的實力。」

「那算了。」褚冥漾說，「我個人還是比較喜歡低調行事。」

冰炎冷笑一聲：「你在餐廳哭嚎的時候可不怎麼低調。」

「那不是因為你毀了我的午餐嘛。」褚冥漾奴奴嘴。

冰炎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

至少他知道褚冥漾最忌諱有人打擾他吃飯了。

「那個……謝謝。」褚冥漾有些扭捏，他這輩子目前為止還沒正經道過謝呢，都怪冰炎不按牌理出牌，「幻武的事情。」

冰炎原先正在喝飲料，聞言，差點嗆了自己一口：「你居然會道謝啊？」

「你對我有什麼誤解！」褚冥漾炸毛了，「該有的常識我還是有的好嘛！總之謝謝了！」說完，他踩著大步跑回自己房間了。

這行為怎麼看都像惱羞成怒。

怎麼這麼像一直找麻煩的貓咪突然為了肉泥蹭褲腿？

冰炎為自己的想像噗哧笑了出來。

以前沒發現，褚冥漾還挺好玩。

褚冥漾紅著臉回房間，靠牆平復了一下心跳跟上升的體溫。

該死的，除了家人以外他沒鄭重其事地道謝過，真是氣死他了。

沖澡冷靜一下。

褚冥漾一把拉開浴室的門，就看到曾經奉冰炎命令害他三天沒法好好睡覺的詛咒人偶。

互相找碴的記憶頃刻回籠，褚冥漾立刻就不糾結了。

因為王族幻武的價值非常高，尤其又是這麼純的，他一時才會慌了手腳。

正常人要是隨便送個惡作劇用的小東西，結果回禮卻是一座貨真價實的城堡，不論誰都會慌的吧？不慌的要嘛沒見過世面，不知道王族幻武的價值；要嘛就是好東西見得多了，隨手就可以再送一座城堡當回禮。

褚冥漾在一分鐘內轉換好了價值觀，完成了自我說服，接著就準備動手開始拆詛咒人偶。

詛咒人偶悽慘地哀叫一聲，連滾帶爬地逃了。

褚冥漾也懶得追，痛快地洗了澡。

說起來，褚冥漾比起其他同齡的男生，他非常愛洗澡，也非常享受泡澡，準確地說，他很喜歡跟水接觸的感覺。

以前游泳時他就覺得自己非常親水，學長給他的幻武恰好也是水屬性，不曉得在裡面沉睡的幻武精靈是什麼樣呢？

收拾好自己後，褚冥漾哼著歌，準備去左商店街買些墓陵課需要的東西。

說起來這學校的課表也非常怪，有些課程還是要有緣人才選得到，甚至像墓陵課這種基礎課程還會分單週雙週上課。

左商店街人滿為患，褚冥漾非常討厭人擠人，用了一些妖師一族特有的術法，所有人都無意識地避開了他，把他當作一個路障之類的存在。

他來到一家百年老店，店裡有奇異的薰香，叫銀秋，聞著讓人挺放鬆的，他逛了逛，準備多購買幾盒抽取式符紙，上次被迫繳交一百張移動符，害他短時間內就得重新畫新的。

這次試試把水元素也給加上去好了，不知道在傳送過程中會不會像在洗澡？

褚冥漾發散思維，不過很快就恢復注意力了，因為他聽到一個異常耳熟的聲音。

「老張，老樣子，我要最好的！」

「又是你！」一個蒼老的聲音飽含不耐，褚冥漾躲在角落看了看，是一個外表看似小孩的烏龜精。

現在是老人家流行裝嫩，還是小孩流行裝老？

褚冥漾盯著自己的手機，想到瞳狼，得到答案為前者的結論。

「我來買上課用的水晶，詛咒課，你找一個好用的給我。」西瑞一點都不懂得客氣，直接一屁股就坐在大理石上面，頤指氣使。

小孩鑽回大理石下面，拿出一個盒子遞給西瑞，「這是新貨。」

「那就這個。」

等西瑞結帳完，兩人還在那邊有一搭沒一搭的互嗆，褚冥漾合理懷疑西瑞胡說八道的功夫都是從這裡練的。

不過看起來，似乎是避不開，再等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褚冥漾從架上拿了一盒空符紙，走向店員小孩，「我要這個。」

「客人是新學生吧，小店對新生向來有八折優惠，以後請多光顧。」小孩說，還給褚冥漾一顆糖，「這是甘梅球，請你吃。」

「慢著！」西瑞頓時憤慨，「憑什麼他就有打折，我買到死都沒打折！」

「我喜歡可愛的小孩，不喜歡太老的。」小孩吞雲吐霧，慢條斯理地說。

「靠，我明明也很可愛好不好！」

褚冥漾乖巧地結了帳，無視西瑞憤怒的瞪視，悠哉自在地走出了門。

等他完全離開後，西瑞才收了玩笑的神色，問：「老張，你不覺得他很怪嗎？」

「再怪有你怪嗎？」小孩瞄向西瑞的彩色頭。

「這是藝術！」西瑞暴躁道，「我問認真的！」

「守世界怪人還少嗎？」老張一點也不以為意。

「他是才剛剛踏入守世界的新人！」

「……那確實滿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