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某條街上，有一家新開幕的貓耳餐廳，裡面的員工不論男女，都要戴著貓耳上班，女性員工穿著澎澎裙的女僕裝，男性則是執事裝，餐點好吃，服務周到，一時間很是吸引了各方人潮前來體驗。

後來來的人實在太多了，餐廳為了維持服務品質，不得已改成了預約制，並且招募新人，薪水可觀。

太一就是衝著薪水來的，他最近缺錢。

今年他生日的時候，大和送了他一部最新款手機，價格高昂，他本來不收，但是大和偏偏跟他槓上了，說這是他用打工錢買的，不收就是不給他面子等等，他只好收下。

收了這麼高價的禮物，大和生日時不送個像樣點的，實在過意不去，但是短時間內他又沒辦法籌錢，他還有房租水電學費什麼的得付，便利商店的薪水壓根存不到什麼錢。

於是他上網找薪水高的店家，就給他找到這一家餐廳了。

其實看工作內容，就是很普通的餐廳服務生，偶爾跟同事一起上台表演，只不過因為制服太羞恥，服務生又要尊稱客人為主人等等，所以薪水才很高。

太一通過了面試，此時正在更衣間糾結，這制服比他想像中更讓人羞恥啊。

他撇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後，居然還是燕尾剪裁，這種西裝為什麼一定得配貓耳呢？

「八神，你是新人，今天先熟悉一下外場工作。」老闆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打氣道，「加油，我很看好你喔！應該很快就會有客人指名你了。」

「指名？」太一愣了一下。

「對呀，加油喔！被指名的次數越多，薪水越高喔！」老闆朝他豎起大拇指。

「等、請等一下，指名是指……？」太一有點急，他來到什麼地方了啊？

但是老闆已經走遠了。

其他前輩過來搭上他的肩膀，微笑：「新人看起來潛力很高。」

「這個我要。」

「那也得看客人同意不同意。」

太一聽得雲裡霧裡，一知半解地就被迫上場營業了。

他跑桌、送餐、解答客人的疑問，收銀算帳，其實跟他認知中的工作內容也差不了太多。

只不過在收店的時候，他被前輩們拉到一旁，用力搓揉頭髮，像是在擼狗似的。

「幹得好啊八神，上班第一天就被指名，真不愧是大學生！」

這跟大學生有什麼關係嗎？

太一很困惑：「到底指名是指……？」

「就是這個啦！」一個前輩從意見箱中抽出好幾張紙，指著上面太一的名字，「我們會根據顧客的希望，上台表演他們任何想要的短劇！」

太一嚇傻了：「欸？可是我不會表演啊……」

「你以為這麼高的薪水是這麼好賺的嗎？」前輩獰笑，揪著太一的衣領就往排演室走，「過來，要馬上特訓！」

太一神色鐵青地看著前輩塞過來的顧客意見單，第一張寫著想看太一君被調戲，第二張寫著想看太一君被壁咚，第三張寫著想看太一君公主抱某某君等等，後面的他壓根沒眼看。

這些都……什麼跟什麼？

「顧客意見單啊。」前輩說，「看到上面內容了吧，我們會在收到的隔一天選出被投票最多的人、想看的片段，有些時候台詞也會放到短劇裡面去。」

「那為什麼跟我搭對手戲的……是男生啊？」

「顧客喜好嘛，偶爾也會有男生跟女生湊成對被推上台的，不過來這裡的客人大部份都喜歡男男跟女女搭。」前輩解釋道，「這也是為什麼我們生意這麼好的原因，大家都喜歡帥哥美女，帥哥美女要是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動，那就更好了，再加上收費可比一般風俗公關店便宜多了。」

太一想著七月馬上要到了，只得咬牙忍耐下來，反正也沒有太過份的指定肢體動作，不就是台詞嘛，只要尷尬的不是我，那尷尬的就是別人，秉持這種催淚的自欺欺人精神，太一咬牙開始跟前輩練對手戲了。

＊

大和覺得最近太一很奇怪，雖說兩人本來平時就不太會見面，因為課業跟打工的關係，但是網路上的聯絡還是有的，結果最近太一似乎完全是神隱了，以往傳訊息，大約一天之內都能得到回覆，但是最近幾乎都要等到三五天才能得到一句簡短的回答。

他之前太急了？硬要送情侶機的事情被發現，所以太一在躲他？

大和越想越慌，雖然太一說是在打工，可是哪種打工會忙到回訊息的時間都沒有？

因此，儘管知道跟蹤不對，他還是無法克制自己，在太一某一天便利商店下班時傳了訊息，問他現在有沒有空，可以約吃晚餐。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下班的太一完全沒看手機，急匆匆地跨上摩拖車，往跟租屋處截然相反的方向咻地就騎走了。

大和感覺有一種事情開始不受控制的慌亂，他回到自己的租屋處，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字字斟酌，說了一堆自己的心情，但是在按傳送鍵的時候又全部刪除。

就先看看太一在幹麻，要是，太一是交了女朋友，那他的心情也沒必要傳達了……

大和苦笑，躺在床上側著身，對著牆壁發呆。

他喜歡太一，有時候他覺得太一也喜歡他，但有時他又不那麼確定，乾脆就在今年送了情侶機給太一想試探一下，太一收下是收下了，但那是在他軟磨硬炮下才收的……所以最近太一是真的躲他？

亂七八糟的想法充斥著大和的腦海，導致他睡得很不好，一連幾天影響，他覺得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既然搞不清楚就去搞清楚，他跟太一相處的這幾年學到的最重要一件事就是行動的勇氣有多重要。

於是，他制定計畫，偷偷摸摸跟著太一來到某一家貓耳餐廳……貓耳餐廳？！

大和傻愣在他的重機上，盯著店面招牌，懷疑自己是眼睛業障太重還是一心撲在原文書上導致日文水準下降太多。

他在重機上開始查這家餐廳，好評如潮，生意極好，裡面的員工都得穿著執事或女僕裝，並且，戴貓耳？

太一喜歡這裡的哪個貓耳女僕？

大和覺得胸口很悶，他想，既然都到了這裡，不如進去一探究竟，好讓自己徹底死心。

他深呼吸幾口氣，將車子停好，懷著壯士斷腕的決心踏入了這家看起來很奇怪的店，然後他就受到了直面爆擊。

太一在舞台上，被一個壯年肌肉大叔摟著腰壓著，下巴輕抬，彷彿下一秒就要親上去似的。

女人他還可以接受，男人不行！

理智一秒斷線的他衝了上去，用力把那大叔拽到一邊，怒氣沖沖道：「你幹什麼！」

店內傳來興奮的尖叫，但是大和壓根聽不進去，他一手摟著太一的肩膀，一臉殺氣地對著肌肉大叔怒吼：「你幹什麼！」

「大和？你怎麼在這裡？」太一顧不得被好友撞見這種尷尬畫面了，一手扯著大和的衣角，語氣有點急，「你先冷靜點。」

破壞表演，他的薪酬就沒那麼高了啊！

「他就是你最近不理我的原因？」大和雙目赤紅，怒氣沖沖，瞪著太一的眼神又憤怒又委屈。

如果這個肌肉大叔可以，那他為什麼不行？

「不、不是，我哪有不理你啊！」太一覺得自己真是冤死了，要不是大和送了他昂貴的手機，他有必要跑來打工就為了送一個對等的生日禮物嗎？

「你以前訊息都會當天回，現在都得等你等三五天快一個禮拜。」大和控訴道。

「這不是因為我在忙嗎……」

「忙著跟這大叔談情說愛？」

「才不是啊！這是工作！」

「穿著這種制服勾引人就是你的工作？」

「勾引？你到底在說什麼，男人穿成這樣勾引誰了啊你！」

「我！」大和已經失去理智，對著太一就是一通咆哮，「你知道我這幾天怎麼過的嗎，我老是在猜你是不是因為發現我喜歡你，所以想要拉開距離，好叫我知難而退，結果你竟然只是忙著跟男人勾三搭四！」

「石田大和，你嘴巴給我放乾淨一點！」太一也跟著吵起來了，「勾三搭四是什麼鬼東西！要不是你在我生日送了我那麼昂貴的手機，我有必要來這裡賺快錢就為了給你買相襯的平板嗎！」

「我送你手機是因為我想跟你用情侶機！」

「有什麼了不起，我要送的平板也是情侶款！」

兩人在台上怒瞪對方，一時間都沒把對方的話給聽進去，過了一陣子，兩人才後知後覺……他們，在大庭廣眾之下，都說了些什麼？

大和已經呆滯了。

倒是有表演經驗的太一趕緊補救，對著一邊的肌肉大叔一臉歉然：「對不起，利用了你。」

肌肉大叔馬上理解到太一的意思了，擺出一臉心痛的樣子：「原來……你早就有心上人了。」

「既然這樣，我只能守在朋友這個界線上了。」肌肉大叔垂下頭，摀著心臟，語氣十分惆悵。

可是太一發誓這肌肉大叔絕對在笑。

亂七八糟地結束這意外的短劇後，太一把人拉到員工休息室，對其他人鞠躬道歉，這齣排好的短劇也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是毀了。

「不要緊，我覺得效果很好！你沒聽到有些客人都在喊著親下去了嗎？」老闆朝他豎起拇指，對大和滿臉和藹，「你是太一的朋友？要不要來這裡打工呀？」

大和搞清楚這家店的運作模式，方才太一只是在跟同事表演後，心情已經羞憤到想挖個地洞鑽了。

「我就、算了……」他囁嚅道，「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那倒是還好啦，反響很好呢。」老闆從後台拉了拉簾幕，觀察到顧客們都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覺得自己賺到了，「對啦，你們是一對啊？」

兩人都低頭不說話。

他們好像剛剛才意識到他們是一對。

「哈哈，年輕人，不要不好意思嘛。」老闆朝兩人豎起拇指，「太一，今天特准你把制服穿回家哦。」

「哎？」

「不然這種樣子，只有男朋友沒有享受到不是太可惜了嘛。」老闆豪爽道。

大和這時才有心思去看太一的裝扮，合身的西裝燕尾服，配上大大的貓耳，因生氣臉還紅彤彤的，怎麼看怎麼可……愛……

「大和！你流鼻血了！」太一見狀也沒空計較了，趕緊到大和旁邊掏口袋，「衛生紙、衛生紙！」

「年輕真好啊。」老闆感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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