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冥漾,一個現年十六歲的高中男孩,生平無大志,只求平平安安過完一生。照理來說這麼微小的願望只要出門在外小心一點就可以達成,偏偏這男孩倒楣到了極點,讓他周圍除了家人以外的人都懷疑他是不是被衰神眷顧。

  比如說,走在路上,行人樹會莫名其妙的倒下來壓斷他一條腿,車子不論是汽車還是機車總會突然失控撞上他,地震時大家都沒事只有他頭上的天花板會掉下來。在學校作實驗的時候更誇張,只有他那組的洗手台莫名其妙的爆炸,不巧站在他旁邊的同學都被捲入,事後學校檢查出原因是水管有問題,付了好大一筆賠償費。
  諸如此類,所以即使他考完國中基測,奇蹟似的考試沒有任何失常進入一所私立名校,他高興的成份反而沒有慶幸來得多。

  現在已經開學快一個星期,班上的小團體大致都已經劃分出來,不過不管如何,他是不可能是其中任何一份子的。
  國中跟他同班的何政早就把他的衰事傳得沸沸揚揚,加油添醋得比某部囧途電影裡的老闆更精彩,因此才開學他就成為名人了──沒人想靠近他的那一種。
  其實仔細想想也好啦,省得有些不知情的同學靠近他以後又一臉嫌棄的離開,那種被背叛的感覺他熟悉得很,所以上了高中後沒了這種機會搞不好也是件好事。

  褚冥漾百般聊賴的望著窗戶外發呆。

  大多時候他都是自己一個人,坐在角落悶不吭聲,假裝旁人熱鬧說笑和自己無關,對冷嘲熱諷聽而不聞,但是他還是會不時的偷偷用眼角看著其他小團體,然後流露出一些羨慕。

  「那麼就上到這裡,下課。」這堂課的老師整理了一下講義,非常好心的讓他們提前五分鐘下課。
正在發呆的褚冥漾回過神,然後拿出破爛的課表開始查下一堂課是什麼課要在哪裡上。他的課表會這麼破爛不是因為他不會保存,而是一開始同學扔給他的時候就這樣了。
  他覺得真是既幼稚又無聊,但是也覺得心裡某處又受傷的自己一樣很可笑──他要心存希望到什麼時候?

  下一堂課是體育課,這讓他皺起眉頭。

  一般體育課會使用的場地大部分是操場,但是也有專門的室內運動場,其中又細分很多種像是桌球室、舞蹈教室、羽球場……這麼多他哪曉得要去哪邊上?

  他嘆了一口氣,決定跟著同學走,只是可能免不了又受一頓奚落了。


  如他所料,發現他跟在後頭的同學忍不住譏諷,要他滾遠一點免得他衰運傳到自己身上。
  他都已經隔了三公尺以上……褚冥漾不想多作抗辯,等到達目的地操場後他自動自發的選了個離所有同學最遠的一個地方坐著,還依稀聽到算他識相的得意聲調。
  乾脆等下點完名就蹺課算了,反正也不會有人跟他一組……
  過了三分鐘,體育老師才姍姍來遲,點完名後很阿沙力的宣佈開學第一週開放自由活動,只是不准出校園。
  聽到消息的同學們發出歡呼,然後立刻作鳥獸散。

  褚冥漾愣了愣,那他現在應該幹麼?
  看著其他同學三三兩兩有說有笑得離開,他拍拍身上的灰站起來,想著今天的回家作業都趁著上課的時候完成了,是要回教室作預習還是去圖書館?
  不、以他的衰運不管到哪裡都一樣不安全,乾脆趁機會到處轉轉好了,反正校園很大,夠他打發時間……只要別又有樹或是籃球架壓到他身上就好了。

  主意既定,褚冥漾開始漫無目的的到處轉圈,不過他只要一看到有人他就會自動繞道,也因為如此,他走到了一處人煙罕至的花園,長滿青苔的入口還有老舊的告示牌,看起來就是已經荒廢很久了。
  褚冥漾湊近一看,勉強辨認出幾個英文單字。

  Meteor Garden

  流星花園?這是什麼俗氣的名字啊……褚冥漾碎碎念,是指進去之前可以許願嗎?應該是說風景很漂亮的花園吧,不過……
  他盯著告示牌上的說明:進入之前,誠心許個願,願望就會成真。
這所學校真是浪漫,如果真有這麼靈的話怎麼可能沒人來呢,褚冥漾搖搖頭,不過轉念一想,試試看又何妨呢?
  於是他閉上眼睛,開始很認真的許願,但是他的願望實在很籠統,這樣有效嗎?還是許一個比較具體一點的?
  但是從來沒有深入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麼的褚冥漾陷入了窘境,他希望不要這麼衰、他希望有朋友,可是衰不衰又不是他能控制的,朋友……他也不想和那些總是以傷害人為樂的人當朋友,唔……乾脆許個可以有個不嫌棄他的女朋友?這也太瞎。
  算了,還是許個平安的願最實在也比較具體,就這個吧。
  決定好願望後褚冥漾還煞有其事的對著告示牌作了個揖,然後抬腳進入乍看之下滿是雜草的花園。

  也許冥冥之中就是有一股吸引魔力。

  褚冥漾有些狼狽的穿過長得比他還高的雜草叢進入花園中心內部後,他傻了。

  裡面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朵,水仙、牡丹、芍藥、石榴、丹桂、芙蓉、山茶、玫瑰、薔薇、木香、海棠……朵朵爭妍鬥豔、處處香氣襲人,彼此的位置恰到好處,光影映襯得有如畫中仙境。
撇開花朵,小徑兩旁也種滿了各式花樹,桃樹、櫻花樹等,微風吹徐,幾片花瓣就這樣被吹落,在空中優雅的畫了幾道弧線,然後靜靜的落在毫無足印的土地上。
  中央還有個小池塘,裡面五色蓮花齊放,清幽怡人,和兩旁燦爛的景緻又一個對比。

  好、好美……褚冥漾驚嘆的說不出話來,然後心裡又有些竊喜,這樣的美景為他一人所佔,但是想想也沒人可以分享又有些失落。

  不過不管如何,褚冥漾是被眼前的美景給吸引得移不開視線,如癡如醉。
  他生平還沒見過這麼大的花園呢,因為他怕給家人添麻煩,所以從來不出遊的,此生他唯一的樂趣就是打電動。

  就在他沉浸在美景當中時……

  「喂、你在這裡幹麼?」一個口氣不怎麼好的聲音冷不防從他身後傳來,雖然好聽還是嚇了褚冥漾一大跳。

  他慌亂轉身,沒看見人。
  糟糕,難不成他衰到大白天也會見鬼?

  「你在看哪裡?」這次的聲音明顯帶著嗤笑。

  順著聲音抬頭,他看到一個男孩、或者說男人,慵懶地靠在繽紛櫻花樹樹幹上,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黑色長髮束在腦後綁成高馬尾,只留了前面兩撮,五官端正……要不是對方也穿著校服,褚冥漾還以為自己見到不落俗世的精靈了。
  黑色眸子盯著他,瞬也不瞬。
  剎那間,褚冥漾覺得有什麼哽在喉嚨。

  「喂、我在問你話。」對方皺了皺眉,又說了一次。
  看起來這精靈同學耐性不好,而且氣勢和某人好像……沒想起某人是誰,好一會褚冥漾才怯怯地回答:「體育課老師開放自由活動……」
  「所以你就亂逛逛到這兒了?」對方挑了挑眉,語調微昂。
  褚冥漾點點頭。
  「難道沒人告訴你這裡禁止進入嗎?」
  褚冥漾搖搖頭,然後很誠實的回答:「我沒有看到禁止進入的牌子……」
  「你是那個傳說中的新生嗎?」話題忽然跳出千里遠。
  褚冥漾再度愣住。
  這次對方的表情似笑非笑,「看表情這麼蠢,應該是了吧。」這才能解釋怎麼會有人膽敢闖入他的地盤。
  「是又怎樣。」褚冥漾難得有些惱怒,這人說話怎麼這麼尖銳。
  「不怎麼樣,只是你闖到我的地盤了,學弟。」那人瞄了他一眼,然後拿起一旁的書繼續閱讀。

  學弟?這個稱呼讓褚冥漾再度愣住。

  「……學長?」
  「怎麼?」這次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了。
  「沒、沒有……」褚冥漾喪氣的說著,如果對方是學長的話,那他也沒那個膽子跟對方據理力爭啊,不、不管對方是誰他都沒那個膽子,誰叫他生性膽小。
  就在他們相對沉默無言的時候,下課鐘響了。
  對方伸了伸懶腰,從樹上一躍而下,褚冥漾看著又呆了。
  動作居然可以這麼優雅帥氣……
  「回去吧。」對方走過他身旁,還用書敲了敲他的腦袋讓他回神。
  「呃、喔……」褚冥漾連忙應聲,然後不知哪來的勇氣朝著離去的背影問道:「那、那個……我、我可以再來嗎?」
  對方的腳步頓了頓。
  「我、我沒有要打擾你的意思,只是這裡真的很漂亮……」褚冥漾以為對方在為了他的不識相生氣,連忙補充說明,「那個……如果不行就算了。」說著說著反倒自己先低頭了,瞪著自己的腳丫子懺悔。
  那位學長轉過身,露齒哼笑:「隨便你。」
  褚冥漾一聽,驚喜得抬頭,連道謝都結巴了,「謝、謝謝學長。」他好開心!

  看到他開心到快要手舞足蹈的模樣,那人挑了挑眉,二話不說的離去了。不過褚冥漾也沒在意,他向來被忽略慣了。
  等到他冷靜下來他才想到問題:入口在他身後,怎麼學長卻網反相向去呢?還有學長叫什麼名字啊?


  ◎


  「漾漾,發生什麼好事了嗎?」白鈴慈找往例做好飯,母子倆開始用餐的時候忍不住好奇一問。
  白鈴慈是褚冥漾的母親,美人胚子一個,此生最扼腕的就是自己的兒子沒有遺傳到她的美貌反倒比較像她老公。
  「嗯,學校裡面有個地方很漂亮。」褚冥漾據實以答,不過省略了一半事實。
  「這樣啊。」白鈴慈點點頭,聽說美景可以撫慰人心,自己兒子能被美景感動也是件好事。「對了,小玥說她這星期作業太多,沒辦法回來。」想到還有事交代,白鈴慈又說。
  「……喔。」褚冥漾一聽,原本有的雀躍心情就這樣冷了下來,悶悶不樂。
  他還有個姊姊,叫做褚冥玥,完全繼承了自家老媽引以為傲的美貌,對他非常疼寵──雖然疼寵的方式大概沒一個外人能懂。
  褚冥玥因為考上了外地學校,所以住宿,一星期只有週末才回家,這讓褚冥漾覺得更加寂寞了,雖然他沒有說出來。
  至於他老爸,因為跑海運一年之內大約只有中秋和過年的時候才在家。
  白鈴慈雖然表面沒說,不過自家兒子的失落她怎麼可能沒發現,只是她也無能為力。
  「吃完了就麻煩你洗碗了。」
  「好。」


  褚冥漾洗完碗筷後,就上樓做作業了,不過褚冥玥這星期不回家的事實讓他打擊很大,根本沒辦法專心。
  好在在學校都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渾渾噩噩的寫完,洗澡,然後睡覺。
  睡前他才在想今日無意間發現的花園,和那位不知名的學長,總算還是有點事情可以讓他期待。
  說到自家親姐,褚冥漾終於想起來今天那個學長為什麼給他的氣勢那麼熟悉了,原來是像冥玥啊。
  翻來覆去,褚冥漾好不容易才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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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昀羲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