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褚冥漾因為沒有睡好，隔天醒來還恍恍惚惚的，吃早餐時也是有氣無力，讓白鈴慈不禁擔心起來。
　　「漾漾，你還好吧？」小玥不回來的打擊有這麼大嗎？這戀姊的孩子……「你不是說你今天值日生？還是請假好了？」
　　褚冥漾搖搖頭，他沒有生病，只是精神不濟，這就要請假也說不過去。
　　匆匆啃完麵包，褚冥漾抓了書包就跑出門了。

　　話說人在匆忙時總會沒有顧到許多細節，更不要說還在精神狀態不佳的時候了。
　　提早進入教室的褚冥漾照值日生慣例把教室前後掃了一遍，再擦黑板，完成值日作業後他攤在座位上準備來個小補眠時，他忽然覺得書包的重量不對。
　　連忙翻開書包檢查，褚冥漾雙眼一閉，暗叫不妙。
　　他只記得裝今天要交的作業，但是忘了裝數學課本……迅速回想了一下，課本應該還在他房間的書桌上。
　　怎麼辦？
　　現在回家也來不及，老媽絕對出門購物了不在家，也不能指望。數學是下午才上，也許他中午的時候可以和老師說一下，看是不是有學長姊留下的舊課本可以用或是讓他衝回家拿？午餐可以不吃沒關係……

　　午餐？

　　想到午餐，褚冥漾雙眼再度無神，他連便當都忘記帶了，回家以後他老媽絕對會給他來個愛的教育。
　　因為平常都是帶便當，褚冥漾身上並沒有多餘的零用錢，看來他今天註定得餓肚子了。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褚冥漾三步併作兩步往教職員室衝，想找到數學老師說明一下情況。
　　就在他氣喘吁吁的在門前站定時，他聽到裡面傳來咒罵聲，聽起來就很像是生人勿入的狀況……
　　不、不可以，褚冥漾，你都走到這裡來了，怎麼可以打退堂鼓呢？
　　褚冥漾緩了緩口氣，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鼓起勇氣敲門。
　　「進來。」是個沒聽過的聲音。
　　褚冥漾小心翼翼的轉動門把，只讓一顆頭探進去：「呃、我找XX老師。」
　　「他現在不在。」另一個老師口氣很差的說著。
　　「呃、喔……那、那請問他什麼時候回來？」褚冥漾戰戰兢兢的繼續問著。
　　「這我哪知道啊。」那位老師用鼻孔噴氣，一臉不屑。
　　「喔……謝、謝謝。」好不容易說完，褚冥漾落荒而逃。

　　唉……真沒想到開學第七天他就出狀況了，不過至少比起國一開學當天被校犬咬傷要來得強啦。

　　褚冥漾垂頭喪氣，他完全不考慮和同學一起看課本這個選項，因為這個選項在他身上根本不可能成立過。
　　午餐也沒得吃……褚冥漾撇撇嘴，既然到哪裡都是餓肚子，不如去昨天的花園，至少看著美景他比較不會這麼低落。


　　照著記憶走，其中他還拐錯幾個彎，不過他總算是來到了那一開始被他稱作俗氣的流星花園，當然，這花園一點都不俗氣。
　　躡手躡腳的走進，美景依舊，不過這次看起來似乎是真的沒人。
　　可惜剛剛耗得時間有些多，再十五分鐘就要打鐘，他得在那之前回到教室去倒廚餘呢。
　　褚冥漾席地而坐，就這樣托腮望景發著呆，但是這種平靜很快的就被打破了。

　　「又是你。」

　　褚冥漾嚇得寒毛都豎起來了，他剛剛明明有確認過！
　　學長的聲音聽不出是喜是怒，很平淡，就像在陳述一件事實。

　　「我、呃……」褚冥漾抓抓腦袋，回頭，一個憨笑。
　　這次學長沒坐在櫻花樹上，而是另一顆李樹上。
　　這個人是怎麼回事，每天換顆樹坐坐看看哪個比較舒服嗎？

　　「午休時間你不吃飯跑來這裡幹麼？」學長挑眉。
　　「……我忘了帶便當。」褚冥漾低下頭去，不提還好，一提他就哀傷。
　　「不會去合作社買。」
　　「……我沒有零用錢。」
　　「……」學長啪一聲合上書本，從口袋不曉得掏了什麼東西丟向他，「接著。」
　　褚冥漾反射性的躲開。
　　「我是叫你接著，不是叫你躲開。」
　　「一般看到有東西過來不都會閃嗎……」褚冥漾吶吶的說著，還是動手撿起來學長丟給他的東西。

　　是個錢包，質感很好，上面還有很漂亮的圖騰，一看就知道是高級貨。

　　這是要叫他拿好的意思嗎？
　　「錢借你，現在合作社大概還剩下些難吃但是至少可以墊肚子的東西。」
　　……褚冥漾不曉得到底是要吐槽學長隨便借錢這件事情還是學長說話的方式，不過不管哪一種，在吐槽之前他應該先道謝。
　　「呃、謝謝學長，可是我覺得……」
　　「你對我的錢有意見？」
　　「沒、沒有！」他怎麼可能有任何意見。
　　「那就快去買。」
　　「是。」反射性的對命令句點頭，然後驚覺不對，「不、不對啦，學長……」
　　「你再磨蹭下去，那些難吃的食物也會沒了。」對方好心提醒。
　　「謝、謝謝學長，可是我現在吃不太下……」褚冥漾嘆了口氣。
　　「失戀？」
　　「不、不是啦！」褚冥漾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是等下的數學課我忘了帶課本，然後我又找不到數學老師。」
　　「忘記帶課本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學長漫不在乎，然後譏笑，「這麼點小事就讓你食不下嚥了？」
　　「……沒有人會借我課本一起看的，這樣我上課會聽不懂。」他又不是什麼天才，而且國中數學和高中數學兩者的程度根本完全不能比，他又沒補習怎麼可能自己搞懂。
　　學長挑了挑眉，「好吧，你在這裡等著。」
　　他從樹上跳了下來，這次褚冥漾沒有再看到呆掉了。
　　學長走得很快，然後……
　　褚冥漾看了看他進來的入口，又看看學長離去的方向，狐疑著：難不成這花園有很多出入口嗎？

　　學長回來的很快，然後他遞給褚冥漾一本書，正是褚冥漾心心念念的數學課本。

　　褚冥漾的腦袋一片空白。

　　過了好久，學長瞇起眼，直接用課本用力敲他腦袋時他才回神。
　　「謝、謝謝學長，那麼我上完課就還你。」他揉著被敲疼的腦袋，感激的說著，「請問學長什麼時候會在？」
　　「送你。」
　　「啊？」
　　「反正內容我全記住了，我不需要，送你。」學長又重複了一遍。
　　「呃、喔……謝謝。」除了道謝褚冥漾實在想不出其他話來，「那、那個，我可以請問學長叫什麼名字嗎？」
　　「……冰炎。」
　　「那謝謝冰炎學長。」褚冥漾開心得又道了一次謝，第一次有外人對他這麼好，他好感動。
　　「你已經說過了。」冰炎不耐的揮揮手，「快打鐘了，你還不回去嗎？」
　　「啊！對！我還要倒廚餘。」褚冥漾如夢初醒，急忙抓著課本就往回跑，邊跑還邊回頭喊著謝謝，因為沒在看路的關係，褚冥漾一頭撞上了入口的大樹。
　　冰炎見狀，很沒良心的笑了出來。

　　而撞樹的褚冥漾，又因為看到冰炎的笑容呆了五秒鐘。


　　在最後一秒鐘褚冥漾終於驚險的趕上，順利的將廚餘倒掉趕回班上，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也可以這麼好運。
　　也許是老天有聽到他的願望，讓他總是跌跌撞撞的人生變得順遂些。


　　開始上數學課時，褚冥漾翻開意外得到的課本，然後愣住。
　　上面密密麻麻得寫滿各式各樣的筆記，還有題型可能的變化和公式應用……學長一定是個很用功的上進學生。
　　多虧學長的筆記，褚冥漾這堂課居然聽懂了八成，省掉他不少自己鑽研理解的時間。
　　「這題……值日生來解好了，今天的值日生是誰？」老師翻閱著學生名單，一邊說著，「褚冥漾，麻煩你上來解這一題。」
　　他聽到周遭看好戲的竊笑聲，何政大概也把他國中時考試幾乎總是一團糟的事情宣揚出去了。
不過那又不代表他真的有那麼笨。
　　褚冥漾悶著頭，上講台迅速把解答寫了一遍，幸好學長連解題過程都寫得很詳細。
　　等他寫完，抬頭，就看到老師一臉讚許的對他點點頭。
　　瞬間他很開心。
　　但是好事總是不會持續太久。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時，不知怎地絆了一跤，姿勢難看得跌到地上。
　　「同學小心些。」老師對他喊了一聲，正巧打鐘便宣佈下課，離開了教室。
　　「果然是衰神。」何政幸災樂禍的說著，其他同學要嘛掩面竊笑、要嘛視而不見、少數幾個給了他同情的眼神。
　　算了……只是跌了一跤。褚冥漾不想在意。

　　上完兩堂數學，接著要上國文時他被導師叫到辦公室，負責傳話的同學什麼也沒講清楚，就光速逃逸，彷彿他像是病菌般怕被傳染似的。褚冥漾沉下臉。
　　他也沒有請任何同學幫他跟國文老師說他被叫去辦公室所以下一堂課會晚到，反正事後再跟老師說就可以了。不過導師找他做什麼？他除了很衰以外沒作任何事情啊……

　　忐忑不安得來到辦公室，褚冥漾輕敲了敲門，然後探入。
　　「褚冥漾。」導師坐在座位上向他招招手，他這才進來。
　　導師室的坪數要比專任教師室來得大，但是每個導師的桌上都堆滿了小山般的教材和資料還有學生最痛恨的考卷，所以看起來反而很擁擠。
　　「你還沒有選社團對不對？」
　　褚冥漾茫然得點點頭。
　　「我們學校是強制要參加社團的喔。」
　　什麼？
　　褚冥漾恍若晴天霹靂，他、他得要參加社團嗎？媽媽他不想啊──
　　看到褚冥漾的表情，對他以前國中時所發生的事情也略有耳聞，導師的表情浮現抱歉：「導師也有聽到一些……嗯，你的事情，但是學校沒辦法就這樣通融你喔，你還是得選擇一個社團喔。」
　　嘆了口氣，褚冥漾認命的問，「那、那請問有哪些社團？」一直以為不用參加社團所以完全沒有注意相關資訊，他連有哪些社團都毫無概念。
　　發現眼前的學生意外的好說話，原本準備用來開導說服的台詞統統不需要時導師明顯鬆了一口氣，「這些是社團名單，你可以帶回去和你父母討論，明天中午時交給我就可以了。」
　　褚冥漾無精打采的踱步回到教室，如他所料，國文老師看見他的第一句話就是責問他怎麼上課遲到。
　　他揮了揮手上的講義，解釋：「我剛剛被導師叫去辦公室。」
　　「是這樣嗎，總之快回座位，我們已經上到第三十一頁了。」想要趕進度的國文老師沒在這問題上糾纏太久，催促完之後就些著繼續上課。
　　只是褚冥漾這次完全無法集中精神。


　　放學後，褚冥漾整個腦袋都是要選擇社團的事情。
　　剛剛趁著有空的時候他迅速翻閱完畢，找到幾個比較靜態的，但是……
　　電影欣賞……也許播放設備會直接故障呢。
　　書法社……估計墨水會莫名其妙的翻倒。
　　占星社……用來觀星的望遠鏡出了什麼意外他承擔不起。
　　巧藝社……算了吧他的手可一點都不巧弄不好還會割到自己。
　　棋藝社……根本不會有人想跟他下棋，他別自討沒趣。
　　日文研究社……這個好像可以。
　　研究社應該就是坐在一間教室裡，然後同學沉默的排排坐，老師在講台上寫寫出作業同學台下抄抄回家做作業這樣吧？
　　就當作是又多了一堂日語課好了，褚冥漾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