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褚冥漾有些吃力的將手上那綑書給搬到自家門口，微微喘著氣，反觀冰炎，大氣都不喘一口，游刃有餘。
　　差一年力氣就差這麼大嗎？不過褚冥漾本身的力氣也不如自家姊姊，所以他倒是非常習慣了。
　　說到他姊姊，下次要看到她要等一個禮拜……褚冥漾一想到就有些寂寞。
　　按下電鈴，來應門的人讓他當場愣住。
　　「姊……」妳怎麼在家？
　　話都來不及問完，褚冥玥就施展白鈴慈傳授給她的扭耳功，「回來看你這傢伙死了沒。」
　　「好痛痛痛痛，姊、沒死我沒死啦！」褚冥漾痛呼。
　　「現在沒事了吧。」繼續扭了一陣，褚冥玥才滿意的放手，「這位是老媽提到的你的救命恩人？」視線飄到了冰炎身上，毫不客氣的上下打量著。
　　「……對……」用救命恩人來說也不算錯啦，「他是我學長。學長，這是我姊。」褚冥漾捂著慘遭虐待的耳朵，眼眶泛光的介紹。
　　被介紹的兩人，相互點了頭，冰炎將書本放在一旁，說：「如果沒事，那麼我先走了。」
　　「你等下有事要忙嗎？」出乎意料，開口留人的是褚冥玥，「如果沒有，要不要進來坐坐？」
　　欸，好難得老姐會主動邀請男生進入自己家耶……一旁的褚冥漾在心中嘖嘖稱奇，該不會是春天來了吧。
　　把自家弟弟的腦袋摸透的褚冥玥狠瞪了他一眼，大有你再給我亂想試試的威脅意謂在，嚇得褚冥漾立即縮了縮脖子。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更讓人意外的是學長竟然答應了，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以褚冥漾的觀察來說，冰炎應該是屬於不輕易答應別人邀約的人啊……還是因為看到漂亮魔女，所以也是春天來了這樣？
　　沒去理會褚冥漾的腦袋裡面在轉些亂七八糟的什麼東西，冰炎很從容自在的提起才剛被放下的書，順道把原本褚冥漾在拎的那一綑也搬進屋。


　　氣氛很尷尬，不過也許只有他這麼覺得。
　　褚冥玥和冰炎很悠閒地喝著褚冥漾倒的茶水，雙方都表現的安靜自在。而褚冥漾本身則是非常窘迫不安，姊姊擔心他所以回家他當然很開心，可是多了一個說不上非常熟的學長也坐在自己家客廳，這感覺怎麼說都很奇怪。
　　「姊，妳功課沒問題嗎？」過了一分鐘，褚冥漾決定自己打破沉默，但是他沒種向學長發問只好向褚冥玥提出問題。
　　「通霄做完了。」輕描淡寫的拋來一句，褚冥漾頭垂得更低了。
　　褚冥玥和白鈴慈一樣，是個作息非常規律的人，每天十一點以前一定要睡覺，結果現在竟然為了他熬夜……
　　「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把你那難看要死的臉收起來。」褚冥玥優雅地打了個呵欠，威脅意謂卻不減反增，完全不顧有外人在場就直接教訓起他來了。
　　「是。」褚冥漾嚇得立即應聲，從小到大他就只有這點被訓練有素，活像是小狗在回應主人一樣，想到也有種默默的悲傷。
　　「那就這樣了。」褚冥玥放下杯子，「我回房補眠，漾漾你就招呼一下你學長吧。」
　　這樣是哪樣？還有明明就是你邀請人家進屋的耶為什麼是我在招待……褚冥漾在心中咕噥。
　　伴隨著褚冥玥上樓的腳步聲，褚冥漾偷瞄了一眼冰炎，發現對方似乎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
　　「你家感覺不錯。」結果變成冰炎先起話頭。
　　「有嗎？」不就是很普通的家庭嗎？
　　「看得出你姊姊很關心你。」
　　「嗯，姊她的確很關心我。」褚冥漾不好意思的笑笑，自己就是什麼事也做不好，才老讓家人擔心……
　　糟糕，消極氣場又出現了，振作點褚冥漾！
　　「怎麼了？」冰炎看到對方突然猛然左右甩頭，奇怪的問道。
　　「沒、沒事。」只是不小心進入消極模式而已……
　　「你最好別再像剛剛那樣猛甩頭，除了對身體不好也很容易變笨。」冰炎狀似好心的給了建議。
　　反正他已經夠笨了，應該沒差吧……就在褚冥漾滿頭黑線時，門口傳來了鑰匙轉動門把的聲音。

　　「漾漾、唉呀小玥也回來了。」白鈴慈拎著大包小包的伙食，看到玄關有女兒的鞋時很開心，不過隨即又瞄到另外一雙陌生的男用鞋，「還有客人呀？」
　　「媽。」跟學長打過招呼跑來玄關的褚冥漾自動自發的將白鈴慈手上的東西全部接過去，「我學長……」話還沒說完，白鈴慈就整個愣住。
　　褚冥漾往身後一看，正巧看到冰炎掛著淡淡微笑，點頭向白鈴慈致意。
　　原來是看帥哥看傻了……
　　簡單的介紹後，白鈴慈對冰炎簡直是可以用愛不釋手來形容，讓褚冥漾這個親生兒子有種淡淡的辛酸。
　　他才是正牌的耶，怎麼老媽從來就沒有用過這種溫柔的語氣跟他說話過？

　　「冰炎等下有沒有事情？」白鈴慈熱情的招呼，「要是沒有的話就留下來吃晚餐怎麼樣？阿姨的廚藝不錯喔。」
　　「那就打擾了。」冰炎點頭。
　　「那就這麼說定了，漾漾，你負責招呼喔。」白鈴慈笑容滿面的吩咐完就哼著歌進廚房了。
完全找不到空隙插嘴實際上也沒有任何選擇權的褚冥漾在心中嘆了一口氣，轉過頭，「呃、學長，你有要看電視嗎？」
　　話說完他就想咬掉自己舌頭，問人家要不要看電視算是哪門子的招待啊。
　　「好。」
　　耶？
　　「那、學長想看哪台？」褚冥漾慌亂的打開電視，然後將遙控器硬塞到冰炎手上，「想看哪台隨意轉沒關係。」
　　「你有想看的嗎？」
　　阿咧怎麼問題被丟回來了？
　　「我、我沒關係……」開什麼玩笑，被老媽知道他和客人搶電視他會死無全屍的。
　　冰炎一臉興趣缺缺得轉著台，最後乾脆停在股市新聞，哪家股票跌漲、未來股市預測等等，褚冥漾根本有看沒懂，他會看的只有卡通。
　　這件事情又加深了褚冥漾對冰炎的距離感。
　　螢幕上顯示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概是看他完全沒有搶奪電視遙控權的意思，冰炎自己轉台轉得很順，也沒再問他意見了。而他轉的台幾乎都是國際新聞或是財經新聞，其中還有外語頻道。
　　冰炎好像大人喔……差一歲就差這麼多嗎？他有些恍神的想著。
　　眼角餘光瞄到了冰炎手指指甲，修剪得很整齊，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過短了。話說幸好他們學校沒有髮禁，不然學長和夏碎學長肯定不合格。
　　「你在發什麼呆？」
　　「唉？」褚冥漾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嚇了一跳，有些結巴：「沒、沒什麼……」
　　冰炎的眼睛瞇了起來，褚冥漾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只好老實招：「只是在想幸好學校沒有髮禁……」
　　冰炎挑起一邊的眉毛：「有又怎樣？」大有即便有老子也不甩他的氣勢在。
　　「……沒、沒事啦，只是突然想到而已。」但是他想如果有的話依照學長和夏碎學長引人注目的長相來看，一定會被老師主任或是學生委員會之類盯上的。不過這句他只敢在心裡想，生性自卑的他不敢說什麼多餘的話。
　　冰炎啪擦的關掉電視，嚇得褚冥漾又是一驚。他、他沒說什麼啊？頂多在心裡想想而已。
　　「你怎麼老是像隻受驚的小狗，可憐兮兮的樣子。」冰炎眼神瞟過來，是一種探視的目光。
　　「我、我才沒有！」褚冥漾忙不迭的反駁，一個說熟不熟的學長突然來自己家裡，還要一起吃飯，不管是誰都會感到不自在吧！當然一些天生外向的人除外。
　　「飯好了。」冰炎淡淡扔來一句話，惹來褚冥漾懷疑的一瞥。
　　他這個家的人都不曉得飯好了，為什麼冰炎會知道？他媽都不只還沒叫飯連抽風機都還沒關呢。
像是嘲笑褚冥漾般，抽風機的聲音在此刻告停，廚房傳來白鈴慈響亮的聲音：「漾漾，去叫小玥和你學長，準備開飯了！」
　　……真是活見鬼。

　   ◎

　　隔天禮拜一，平常的上班上課日，也是普通人最為懶洋洋的日子。
　　褚冥玥昨天吃完晚餐就回宿舍去了，學長則是被白鈴慈留到將近九點。
　　褚冥漾睡晚了些，沒搭到平常搭的那般公車，只好認命的等下一班。
　　希望不會出什麼意外……他喃喃自語的祈禱著。
　　因為害怕人多的地方衰運發作，拖累一票人，褚冥漾通常都很早起搭早班的公車上學，這樣也比較不會影響到其他人，而開學以來至少在通車途中也是很順利的沒錯。
　　拜託拜託……他不過是因為學長被老媽留晚了些導致作業的開工時間也跟著晚一點就晚睡了，千萬別出意外啊！

　　但是偏偏很奇怪的，越是怕的東西它越會來。

　　因為錯過了上一班公車，褚冥漾不得已只好和其他學生上班族擠在同樣一輛的公車上，而且因為推擠，原本排在前排的褚冥漾不小心絆了一跤就被擠到旁邊去了，等他站起來努力跟著擠上車時，車上已經幾乎是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
　　更慘的是，他是後門上車，司機完全沒注意到他的手臂被車門夾住了，痛得他大叫一聲，但是沒人理他，因為車上鬧哄哄的，非常吵鬧。
　　「司機先生！」褚冥漾努力扯開喉嚨，他從沒這麼大聲講話過，但是再保持緘默下去難保他的手就會廢了啊，「我的手被門卡住了！」
　　他叫了幾次，司機不聞不問。
　　是他的聲音不夠大嗎？好吧再大聲一點。
　　「司機先……」
　　「吵死了！」司機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惡聲惡氣，「誰叫你硬要擠上來，活該啦！」
　　褚冥漾愕然。
　　倒是幾個比較富有正義感的乘客直接衝著司機開罵：「你的服務態度怎麼這麼差！找個路邊停一下讓他把手抽回來不就好了！」
　　司機大概是惱羞成怒，緊急煞車開門關門再繼續向前行駛，過程不到半分鐘。
　　好在褚冥漾有在門鬆了的那一刻立即將手臂抽出來，幸好幸好，他可不想一路被夾著載到目的地。
而緊急煞車的後果就是一群人向前栽倒，於是乘客們沸騰了。
　　結果司機拒開，把車子停在路邊，門也不開，自己就在座位上吃起早餐來。整個過程有幾個乘客用手機錄下來了。
　　那一天是褚冥漾自開學以來第一次早自習遲到，被老師投以譴責的目光。
　　禮拜一真是個倒楣日。不過只要他沒睡過頭就應該不會有這事了。褚冥漾就在自嘲和自我檢討中度過了上午的課，而他的左手還隱隱發疼。

　　中午的時候，褚冥漾決定犧牲一下午餐時間，去保健室給輔長看看。
　　畢竟學校保健室的設備雖然沒有醫院那麼齊全，但是醫療諮商好歹是免費的，看回去是要熱敷還是冷敷怎麼樣的……
　　很快的，褚冥漾發現了一個非常、不，該說是極度詭異的事實。
　　那就是保健室的位置和裝潢都和他前幾天待過的保健室不一樣，就連值班的人都不對。
　　他是照著學校地圖找的，可是為啥位置不一樣？難不成學校有兩個保健室嗎？如果是的話，那位什麼另外一間沒有標示在地圖上？
　　像是受到指引，褚冥漾開始在地圖上搜索那個讓他驚豔的花園。
　　因為學校佔地很廣，所以班級上都會配置相當數量的地圖以免學生找不到教室，而他手上的地圖就是從班級後方的公共置物櫃上拿的，總不可能會錯呀！
　　瞪大眼睛仔細的尋找，確定沒有任何遺漏的地標後，褚冥漾才發現，不只輔長所在的保健室，連那座美得無法忽視的花園都不在地圖上！
　　這是……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