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一直持續到放學後。
  
  褚冥漾在中午發了一頓很難得的脾氣後,小小後悔了一下,往後何政搞不好會變本加厲,變得更麻煩;不過又有些小小的歡愉,對於自己終於改變了這件事情。
  他收拾好書包,頭也不回的走出教室,對於那些聚在一起欺負修理他的同學,也不怎麼關心明天自己的桌椅是否會被丟到焚化爐。
  
  反正教室後面有導師辦公桌,大不了借用,只是很可能何政會撒鹽的對象又多了一個而已。
  在雨中無法跑得太快,褚冥漾小心的讓自己不要滑跤,以最快速度移動到了黑館,今天下雨,花園空無
  一人。
  
  「漾漾,快過來吧,有沒有淋濕?」安因溫和的遞來一杯熱茶,現在已經入秋,天氣有些轉涼,今天又適逢下雨,感冒可就不好了。
  
  「沒有,謝謝安因。」頭髮是沒被淋濕,不過鞋子進水了。褚冥漾靦腆的接過杯子,這裡是除了家以外,唯一讓他感覺到溫暖的地方。
  
  「啊,漾漾在雨中走路,鞋子一定濕了吧?脫下來烘乾吧。」安因忽然道。
  
  「唉?」安因怎麼注意到的?「呃、不用麻煩了啦,反正回去的時候也會弄濕的。」氣象預報可說今天是一整天都下雨呢。
  
  「回去的時候是冰炎開車送你,你走的路又不多。」安因反駁道,「好了好了,漾漾你別跟我客氣,將鞋子脫下來吧,我拿去給你烘乾。」
  
  褚冥漾無法,脫了鞋子,這雙鞋他已經穿了三年多了,是他即將升入國中時白鈴慈送他的賀禮,怕在生長期間特意買了大一號尺寸,只不過褚冥漾沒怎麼長個就是。其中磨損的非常厲害,開口笑了好幾次,都是褚冥漾靠著書本和網路知識自己試著挽救回來的。
  
  因為自己過去花費的醫療費相當驚人,所以褚冥漾總是想著既然自己不能賺錢,總要試著替家裡的人省一些其他開銷。
  
  於是一般學生正在忙著選擇哪個手機的款式好看、哪家公司推出了什麼限量產品,上補習班等等時,褚冥漾考慮的卻是這樣的消費值不值得,用的東西也幾乎都是二手貨,物慾簡直少得驚人。
  
  「漾漾,我都糊塗了,鞋子濕了也代表襪子濕了吧。襪子也一起順便吧。」安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喔,不好意思,麻煩你了。」褚冥漾順從的將襪子一併脫下。
  
  「漾漾,今天大廳不太適合我們上課,可以的話請你跟我到我房間去上課好嗎?」
  
  「甚、呃、好,沒問題。」褚冥漾有點受寵若驚,他其實非常好奇黑館其他地方到底長什麼樣子,聽學
  長的說法好像是蓋成類似宿舍,還有空房間的樣子。
  
  「那麼你等等,我拿一雙黑館專用的拖鞋給你。」安因將褚冥漾的鞋子襪子拿走時說了這麼一句。
  
  「喔、喔,謝謝。」他不是很習慣這種被……怎麼說?服侍?總之,他超不習慣別人做正事結果自己沒在
  動……大概是在家被兩位魔女訓練跑腿的關係。
  
  安因拿來一雙很常見的旅館室內拖鞋,上面繡著一個圖騰。
  
  見到褚冥漾盯著圖騰發愣,安因問:「有什麼問題嗎?漾漾。」
  
  很眼熟……「沒有。」他搖頭。
  
  「那麼,你就跟我上樓吧,我的房間在四樓。」
  
  對了,學長也說過他住四樓……褚冥漾不知怎地,內心忽然雀躍了起來。
  
    
  ◎  
  
  
  安因的大門用水晶之類的東西佈置的美侖美奐,相較之下,四樓其他房門就沒有多餘的裝飾,貧乏的可以。
  
  「冰炎的房間是對面第二間喔,其他都是空的。」安因向他眨眼,輕笑。
  
  「呃、這、這樣喔……」褚冥漾覺得自己有些發窘,安因是發現什麼事情了嗎?不然為什麼他覺得安因笑得意有所指?
  
  「請進。」安因打開了房門,然後臉色一黑,他的房裡有一些長相非常奇特的外國人坐在沙發上喝茶。
  他碰得一聲關上了門,沒讓褚冥漾看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安因,怎麼了嗎?」
  
  「裡頭有個不速之客。」安因笑得非常溫柔優雅,「漾漾,我和這位客人有些事情要談,請先迴避一下。」
  
  「喔,好。」褚冥漾乖乖的背過身去。
  
  「請稍等。」安因的笑容只維持到轉身背對褚冥漾的時候,他咬牙切齒的將門一開,決定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把這該死的纏人精給轟出去。
  
  黑館的隔音設備非常良好,良好到即使有人在房間裡開槍,槍聲都不會被除了房內的人聽到。也因此,褚冥漾完全不曉得此時自己身後的房內正歷經怎樣的腥風血雨。
  
  喀咑一聲,安因的房門再度打開了。
  
  「好了,漾漾,請進。」
  
  「咦?」他沒注意有人出來啊,安因說的不速之客走了嗎?
  
  「沒有關係。」安因愉快的說著,他已經將那跟蹤狂打包封箱送到賽塔那兒了,完成這件事情讓他非常滿意。
  
  褚冥漾摸摸鼻子,既然沒看到人走也就算了,搞不好人家走的是密道。褚冥漾不知道他歪打正著,不速
  之客確確實實進入了密道,只不過是被安因丟進去的,而且還會有專人來回收。
  
  
  
  
  
  安因的房間佈置非常典雅藝術,其中擺放了許多的雕刻品,最吸引褚冥漾注意的是其中一座女神像,是象牙做的,晶瑩剔透。
  
  「很美吧,這些都是我朋友送的藝術品。」安因柔聲道,「不論何時看都非常美麗。」
  
  褚冥漾大力點頭表示贊同。
  
  「那麼,因為冰炎和夏碎下課有事,我們就先從你開始吧,今天先上生物。」安因拿出一份試卷,「漾漾,你生物很弱喔,是沒興趣嗎?」
  
  「……理科都不太拿手。」褚冥漾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嗯,這樣的話可能是學習的方式不太對呢。」安因將頭一偏,「漾漾平時有什麼興趣嗎?」
  
  「欸?」褚冥漾愣了一下,「很普通啊,就看看書、電視什麼的。」說白點就是沒什麼興趣。
  
  「真是籠統呢。」安因也不批評,「漾漾對玩遊戲有興趣嗎?」
  
  「咦?」
  
  「也有遊戲學習法喔,雖然理論方法還不是很齊全,正巧我也在寫論文,漾漾願意當我的研究對象嗎?」
  
  「唉?好……」
  
  
  
  
  
  褚冥漾莫名其妙的成了安因的研究對象。
  
  那之後安因對他的教學方法全部都改成了遊戲,一開始他還真不是非常適應,唸書就像玩遊戲一樣,讓他很沒真實感。
  
  
  
  
  
  冰炎和夏碎回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八點了。
  
  「我先送褚回去。」冰炎拉拉標準配備的鴨舌帽,說。打斷了夏碎學長的欲言又止。
  現在外頭已經沒有雨了,褚冥漾很難得好運了一回。
  
  夏碎長嘆了一口氣。
  
  褚冥漾亦步亦趨的跟在冰炎後面走,有點擔心的看著難得頹喪的夏碎學長,道:「學長,夏碎學長好像有心事。」只要是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夏碎滿面愁容。
  
  「那不是心事,是心結。」冰炎說,絲毫沒有想對好友伸出援手的打算,「他們兄弟的事情不是我們這些外人能管的。」
  
  「喔……」褚冥漾吞了吞口水,還是有點不忍心,以及他非常想弄清楚這對兄弟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但是這樣過問別人的家務事似乎很沒禮貌。
  
  「別去管他們了,撇掉外在因素不說,就只是兩個笨蛋而已。」
  褚冥漾看了看冰炎,暗自覺得,雖然學長說他跟夏碎學長沒他想像中的那麼熟,但是明明非常瞭解嘛。
  
  「我的情報不是夏碎告訴我的,是有其他消息來源。」冰炎毫無預警的捏住褚冥漾的鼻子。
  
  「學長、放開啦……」褚冥漾努力張牙舞爪的想解救自己的鼻子。
  
  「不會用嘴巴呼吸啊。」冰炎哼笑,好心的放手。
  
  「一般誰會捏住別人鼻子害別人不能用鼻子呼吸啊。」雖然他沒朋友,這種概念還是有的好不好。
  
  「哼。」
  
  
  
  
  
  
  天雨路滑,有些地方似乎發生車禍,導致褚冥漾和冰炎一同待在車上的時間增多了。
  
  「學長,你今天上課沒問題嗎?」還沒深思熟慮,褚冥漾就衝口而出。
  
  「我能有什麼問題?我已經把高二的課給修完了。」
  
  當然不是問你課業上的問題啊,聽安因說冰炎是月考榜首夏碎是第二名。
  
  「就是……難道都沒有人質疑學長到底是哪來的嗎?蹺課那麼久……」
  
  「錢、權、拳。」冰炎言簡意賅。
  
  「……」真夠明瞭的。
  
  「那要是這三者都沒有,卻有人來找麻煩的話,學長會怎麼做?」褚冥漾盯著自己的膝蓋,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
  
  「吃飽了撐著,誰沒事敢找我麻煩。」冰炎冷笑一聲。
  
  褚冥漾撇嘴,挫敗了。
  
  就衝著冰炎那張臉,男生縱使真有心想找麻煩也不敢吧,女生親衛隊很恐怖的……尤其是發起飆來時,家裡兩個魔女就可為憑證。
  
  「要看對方找麻煩的點在哪裡。」冰炎突如其來的拋來一句,褚冥漾錯愕的抬頭。
  
  「如果對方只是看我不順眼,那我認為沒必要在對方身上花費多餘的心力。認真對待這種人一秒都是浪費時間。」冰炎平靜的說,「但要是做得太過分的話,我會讓他再也沒有餘力來找我麻煩。」
  
  褚冥漾愣愣的看著冰炎。
  
  學長果然好帥啊……
  
  
  ◎  
  
  
  隔天,褚冥漾發現自己的桌椅被塗滿亂七八糟的立可白和簽字筆塗鴉,全數都是不怎麼雅觀的圖案和文字。
  
  真是無聊的惡作劇。
  
  『如果對方只是看我不順眼,那我認為沒必要在對方身上花費多餘的心力。認真對待這種人一秒都是浪
  費時間。』
  學長昨晚的話言猶在耳,褚冥漾決定仿效,對這惡作劇視而不見,對訕笑譏諷聽而不聞,若無其事的準備坐下溫書。
 
 無聲無息其實跟他過去做的事情沒有什麼不同,不同只在於心態的改變。以往他是忍氣吞聲,委屈肚裡吞;如今他是不予理會,委屈是沒有,只剩不耐。
  
  算了,至少比丟到焚化爐裡好受,省得他還要去生張桌子來。
  褚冥漾將書包放好,然後驚覺不對,桌上的立可白根本就還沒有乾。
  
  ……原來這就是何政他們提早到校的目的嗎?一群不良份子還特別起了個大早就為了對他惡作劇,他可真榮幸。
  褚冥漾唉了一聲,認命的拿出手帕將桌椅給擦拭乾淨後才坐上去。
  就像學長說的,真是浪費時間,他還有安因出的功課要做耶。
  




  晚上去黑館的時候,安因眼尖注意到了褚冥漾書包上的污漬,追問之下才得知早上這麼一樁事。

  「現在學生的目光都太短淺、狹隘了。」安因搖搖頭,「漾漾,這瓶藥劑你就先帶著吧。」

  「這是?」

  「這是我自己調的去污劑,以後若是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至少能把桌椅擦乾淨。」安因給了他一個讓人安心的微笑。

  「嗯,謝謝安因。」

  褚冥漾正把藥劑收入書包中,夏碎就急匆匆的從外而入衝上樓,身後緊緊跟著眼鏡男,也就是雪野千冬歲。

  原來他還沒走啊?

  「怎麼了?年輕的學生。」這句話安因是用日語說的,褚冥漾只聽出來是在問事情。

  「我想跟這裡的管理人談談,看能否有辦法讓我住在這裡,住宿費什麼的我都會出,不足的我願意用勞力抵。」千冬歲這句也是用日語說的,褚冥漾這會是一點也不懂了。

  「黑館的確是有空房間,但是從未允許外人進駐呢。夏碎閣下是一個例外。」

  「我是他弟弟,難道就不能當第二個例外嗎?」

  「這就得請問冰炎殿下和這裡的管理者了。」

  「冰炎殿下嗎……好,我去問,一定要他答應不可。」千冬歲喃喃自語,然後視線猛然落在褚冥漾身上。

  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於是他順著直覺跳起來喊說我想到今天有事先走了變大步衝出黑館,只可惜在經過千冬歲時被按住了肩膀,動彈不得。

  「褚冥漾,請你幫我一個忙。」雪野千冬歲,日本人,他推推眼鏡,向褚冥漾笑得燦爛。

  ……他能說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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