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褚冥漾一直是一個低姿態的人，這或許是天生性格，也更可能是後天造成。

只不過他在高一那一年，遇到了一個人，讓原本就認為自己微不足道的他變得更低更低了。

低到比塵埃都不如。

那個人很強、長得漂亮（這話給學長聽了去可能他會被種進地心反省）、舉手投足間都充滿帥氣。

儘管他老是挨揍、挨罵，但是他內心是歡喜的。

那個人帶他認識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在這裡，他擁有了他一直渴望的朋友。

他的內心因此開出一朵花來。

只不過還未等到花朵盛開，這個澆灌他的人突然告訴他，他不該去打聽他切身相關的事情，因為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他很憤怒。

為什麼他不能知道自己的事情？

憑什麼？

他當時真的是氣昏了頭，做出了他這輩子最後悔的決定之一。

那朵花不僅沒有盛開，反倒枯萎了。

他花了很久很久的時間，才總算讓花朵恢復生命力，可是他再也不敢輕易靠近了。

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他甚至做出遠離所有人的決定，直到那個人強勢地把他拽了回去。

他注視那朵花，不遠不近地看著。

他可以做到慢慢守候，沒問題的。

他一直這麼以為，那個人強大、美麗、自信，擁有一切他羨慕卻沒有的特質，他潛意識地認定了對方是戀愛絕緣體，跟他談戀愛的只有任務書。

然後他們就這樣嗑嗑絆絆地到了大學畢業，他從對方手中接過了一張紅色帖子。

那帖子並沒有溫度，褚冥漾卻覺得像被澆了一盆冷水。

「這是什麼？」

「喜帖。」那個人淡淡地說，「你家鄉的那個。」

廢話，他當然知道是喜帖，他又不瞎。

褚冥漾勾起笑容：「學長要……？」他怎麼都說不出口結婚兩字。

「嗯，時機差不多了。」冰炎點頭，皺眉，「你不高興？」

「沒有啊。」褚冥漾漫不在乎，起碼他覺得他表現出來是這樣，「那學長，祝你婚姻幸福。」

冰炎還想張口，褚冥漾飛也似地逃掉了。

他沒有回黑館也沒有回妖師本家，更沒回他台中的家。

而是窩回了他本預定的，之後要在守世界落腳的小套房，正好在湖之鎮。

他衝進自己的被窩，抱著棉被，設下隔音，開始放肆地大聲吼叫，他絕對不承認這是哭喊。

這心情大概就跟聽到自己喜愛的偶像結婚一樣吧？

他吼到嗓子累了，心情比較平靜之後，才拿出那張喜帖，準備練習用完美的笑容跟誠摯的祝福去喜宴，順便看看跟學長結婚的對象到底是誰。

學長雖然很兇，不過他應該會對伴侶很好吧……之前完全沒有聽他提過這方面的事情，難道是哪個精靈聯姻？

算了，依照學長的個性，根本不可能存在政治聯姻這種事情。

褚冥漾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終於打開喜帖，看見了跟學長結婚的人的名字。

褚冥漾？

嗯？

印錯了？

褚冥漾第一時間是撇嘴，這婚姻包辦的能力很差啊，怎麼連收信人跟結婚人的姓名都能搞錯？

他狐疑地翻來覆去，有點擔心這種印刷錯誤會給學長老婆帶來不好的影響，忍著心絞痛打了通電話：「學長，喜帖有問題……名字弄錯了。」

「哪有問題？名字？」冰炎的聲音有些遠，可能是去拿喜帖看了，「名字沒有問題啊。」

「還是只有我這張有問題？」褚冥漾拿著喜帖，當起了偵探，「不過還是仔細檢查一下，不然新娘看到我的名字，心情可能會受影響。」

「什麼新娘？」冰炎的口氣充滿了疑惑，「你想當新娘？」

「啊？不不不當然不是！」褚冥漾嚇得喜帖都快掉了，學長這是什麼邏輯？

他只是對於學長結婚很震驚，沒有其他意思！

「那就是你想我當新娘？」

「啊？」

雞同鴨講了一陣子，冰炎終於發現不對：「褚，你以為我在跟誰結婚？」

「不、不知道啊。」褚冥漾結結巴巴，「我沒看見新娘名字……」

「廢話。」冰炎沒好氣，「那是我們兩人的喜帖，是我們要結婚。」

褚冥漾：「！！！」

他怎麼不知道這回事？？？

後來他才搞清楚，冰炎誤會了他們家的求婚文化，把順序弄顛倒了。

冰炎以為發喜帖是追求人時用的，所以才會在他拿過帖子時含蓄地說時機差不多了，因為他記得褚冥漾說過，大學畢業後再找對象。

褚冥漾無言以對。

可是那朵他一直不敢靠近的花盛開了，甚至膨脹到他可以躺在中心睡覺了。

由於冰炎帖子都弄了，還是自己一人瞞著所有人製作的，所以才造成有這種啼笑皆非的誤會，不過既然都有了……

「那我們直接結婚吧。」

褚冥漾摀住嘴巴，哭笑不得。

真不愧是學長會有的想法，將錯就錯，還如此理所當然雲淡風輕。

可是他喜歡。

「好。」他笑著答應。

兩人相視而笑，一起牽手走進了傳送陣的光芒裡。

他們的親友會對此大吃一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