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冥漾打從有記憶起便是孤兒,唯一的朋友就是一隻黑鷹,他倆相依為命,混成了巷弄中有名的街頭小偷。
沒辦法,他們不僅沒有錢,也沒有人願意僱用他們,因為他們是黑色的,在這個國度中,黑色即是不祥。
為了生存,褚冥漾學會了偷拐搶騙,學會了虛張聲勢,黑鷹跟他配合默契,沒少啄禿試圖逮捕他們的警衛。
這天,褚冥漾又一如往常,在攤販中跟黑鷹一起偷了一顆大西瓜吃。
「幹得好,烏鷲。」褚冥漾跟黑鷹擊掌,將西瓜敲成兩半,「喏,你的份。」
黑鷹嗄嗄叫了幾聲,歡快地埋頭猛吃。
兩人坐在一棟老房子的窗沿上,這裡沒有人住,屋裡都是灰塵與蜘蛛網,還有一股受潮發霉的臭味,不過褚冥漾卻挺喜歡的。
因為這裡風景好。
從窗戶望出去,就是富麗堂皇的冰牙皇宮,褚冥漾沒少幻想住在裡面的生活,一定有可以遮風避雨的舒適房間,等到了冬天的時候,被窩也是暖洋洋的,也不用有一餐沒一餐地偷食物,或是跟野狗搶食,光是想想就好棒。
「唉,烏鷲,要是我們哪天可以住進去就好了。」褚冥漾感嘆道,一邊伸手撓了撓黑鷹的下巴,「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給你過上好日子了。」
黑鷹扇了扇翅膀,用頭親暱地蹭了蹭褚冥漾的臉頰。
褚冥漾咯咯笑,雖然今天只偷到一顆不太新鮮的西瓜,不過心情還不錯。
*
被褚冥漾認定是天堂的皇宮中,冰炎正暴怒地火燒大臣遞上的摺子——如果那還能被稱為摺子的話。
「耶呂腦子出了什麼毛病?求親?」冰炎狠瞪著若無其事站在一邊的安地爾,「夢話等他死了再說。」
死了還怎麼說夢話啊?亞那嘆氣道:「亞,別這麼激動。」好歹人家的使者還在呢,這面子是完全不給啊。
雖然這麼說,亞那也沒什麼阻止的意思,任冰炎發脾氣去了。
對冰炎的不配合,安地爾也不以為意,這早在他預料之中:「殿下年輕,不想過早進入婚姻也情有可原。賴琳脾性不錯,不如將她送來宮內與殿下多相處,當是交個朋友,若是不合適,屆時再換人選也可。」
「不是我不想過早進入婚姻,要是人對了我明天馬上結婚也沒問題。」冰炎冷笑,「我的問題是,跟鬼之國聯姻,門都沒有。」
「殿下對我國似乎很有偏見。」安地爾不慌不忙,「不如趁此機會,雙方多多交流,也有助兩國和平。」
言下之意,竟是飽含武力威脅。
冰炎哼了一聲,轉頭走人。
「亞那,你得好好教教他啊。」安地爾慢悠悠地說,「最起碼的表面功夫還是得做的。」
亞那笑瞇瞇地:「亞還處於青春叛逆期,我太要求他的話,他搞不好就離家出走了。」
安地爾不置可否,端著假笑跟亞那四目相對:「哎呀,這可真讓人頭疼,要是凡斯閣下還是國師的話,斷不至於讓冰炎殿下養成這種性子。」
「嗯,我也覺得,我也很想念凡斯呢。」亞那油鹽不進,對安地爾笑得燦爛。
*
冰炎怒氣衝衝地回到寢宮,雖然狠狠下了安地爾的面子,但是他也知道,要是不找到那個擁有鑽石般品質的人,他就必須接受這樁婚事,狗屁婚事。
冰牙國雖然看起來強盛,但是內部早已經千瘡百孔,過去安地爾跟比申還沒叛逃的時候就埋下許多暗線,拔都拔不完。
唯一能指望的便是那處神奇的活水洞,那大概是安地爾的目的,也是唯一一件他們可以用來制衡的東西。
那處活水洞說,僅有一人可以入內,取得神燈,若是他人貿然闖入,則會被水龍吃掉。
是的,那處洞口不是砂石樹林形成的,它在一處湖泊上,並且要使用金蟬才能喚出它。
他們搶了安地爾偷來的金蟬,也知道了位置,但一直無法確認誰到底有資格進入那裡,取得那盞安地爾虎視眈眈的神燈。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個有資格的人就在他們冰牙國,根據安地爾縱使得了鬼之國的庇佑也一直頻繁來冰牙境內動作頻頻推測出來的。
然而每次派去跟蹤安地爾的人總是被甩掉,無功而返。
不如,這次換他親自出馬吧?
冰炎對著鏡子,思考一番,決定簡單偽裝一下就出門了,出門前還被阿法帝斯纏著不讓走,乾脆就把人弄昏嫁禍安地爾了。
反正這種嫁禍他人的事情,安地爾也不是沒幹過。
*
「烏鷲,你看那個人。」褚冥漾趴在屋簷上往下看,市集中人潮洶湧,唯有一人特別突出,五官氣質都是絕佳,褚冥漾一瞬間就覺得自己戀愛了。
烏鷲嗄嗄怪叫,試圖用翅膀遮住褚冥漾的眼睛,卻被無情地拍到一邊去了。
搞什麼,他們不是最佳拍檔嗎?
烏鷲因為這樣,瞬間就想去啄爆那個人的眼睛。
嗄嗄,褚冥漾見色忘友!
「沒有。」褚冥漾心虛地辯解,「我就是覺得他好看,想多看幾眼配飯。」
烏鷲一翅膀拍上褚冥漾的臉頰,醒醒,我們沒有飯,只有發霉的麵包!
褚冥漾嘆氣,現實真是不友善。
「看來等等還是要去搶了。」褚冥漾做了決定,「烏鷲,老戰術。」
因為肚子餓找回理智的褚冥漾果斷拋棄美人不看了,手腳俐落地從屋簷另一邊跳下,消失在嚷嚷街道中。
冰炎感覺到視線,抬頭看時只見一道黑色身影閃過,他眼睛瞇了起來,任何可疑人士都不能放過,隨即追了上去。
他繞到民宅後,觀察了許久,卻怎麼也找不到腳印。
這也太奇怪了,這附近是沙地,就算腳印消失,也不該這麼快。
冰炎皺眉思索,轉角傳來一陣騷動,他想也沒想,拔腿就衝了過去。
待他站定後,眼前的畫面不禁讓他懷疑自己的眼睛。
一個人,跟一隻黑鷹,正在跟一群狗打架,為了搶肉骨頭。
他是聽說過這條黑街龍蛇混雜,但是沒聽說過有人窮到需要跟野狗搶食物。
他不悅地眯起眼睛,他得好好跟羅耶西亞家溝通溝通,把這條黑街重新整頓一下。
不過眼下,他決定先去幫助那位髒兮兮又破衣破鞋的少年。在冰炎踏出一步時,那位少年一個俐落地後空翻,對著野狗群獰笑,儼然一副要放大招的模樣。
霎時,左鄰右舍只聽見一聲石破天驚的——
「汪!」
冰炎:「……」
所有野狗似乎被激怒了,衝著少年衝來,甚至放棄到嘴的肉骨頭,奔著少年而去。
褚冥漾轉身就跑,他一轉身就看見冰炎了,驚訝寫滿臉龐,不過腳步已經煞不住了,情急之下他乾脆拉著冰炎的手一起跑了。
冰炎要是想的話,褚冥漾是拉不動他的,但是他好奇褚冥漾打算幹什麼,於是『順從地』被拉走了。
兩人穿過一條條巷弄,又是爬上又是爬下,甚至還如入無人之境地穿過澡堂時,冰炎發誓他這輩子沒這麼丟臉過。
「呼,終於甩掉他們了。」褚冥漾微喘著氣,「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後面有人,害你也被野狗追了。」
冰炎一聽就知道自己想錯了,少年不是安地爾的人,不過還是小心點為妙。
「你剛剛是在……?」
「喔,我在弄我的午餐。」褚冥漾搔搔頭,不好意思道,「你是不是剛來這裡啊?」美人跟他說話了,他還拉著人家的小手跑了一路,這是什麼天降的幸運。
褚冥漾下意識忽略美人不僅比他高手也比他大。
「很明顯?」
褚冥漾點點頭,笑道:「只有剛來的才會問我在幹嘛,這裡的人都知道我——」他笑容一凝,「嘛,反正很明顯,如果你沒什麼事情的話還是別來這裡了。這裡不適合你這種人。」
「我這種人是哪種人?」冰炎蹙眉。
「出身高貴的人。」褚冥漾道,「貴族一類的,還是趕緊走吧,這裡的人不是把你們當成冤大頭,就是準備做點其他不好的事情,我看太多了。」
「不好的事情?」
「人口販賣之類的,但賣去哪我也不知道。」褚冥漾說,「尤其像你這種長相漂亮的就更危險了。」
既然有緣,褚冥漾決定多說幾句。
「喔,但是我從家裡跑出來了,沒有地方去。」冰炎不動聲色地說。
「怎麼會?」褚冥漾吃驚道,這種美人怎麼會離家出走?「可是你這樣……」他還以為對方只是來逛街迷路,身邊應該有保鏢的才對。
「我家裡逼我結婚,所以我瞞著他們跑出來了。」冰炎面不改色。
少年黑髮黑眼,還帶著一隻黑鷹,在本國視為不祥的象徵,也就黑街能容他。
既然如此,從少年口中應該可以知道不少事情。
「逼你結婚?」褚冥漾一想就了解了,恐怕又是家族聯姻之類的問題,「那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隨便找個地府待著。」
「這怎麼行。」褚冥漾不贊同地說,「這樣很危險。」
說時遲那時快,一幾根肉骨頭從天而降,準確無誤地砸在冰炎頭上,要不是他避得快,現在就是滿身肉骨碎屑。
黑鷹拍著翅膀降落在褚冥漾肩膀,對著冰炎不善地低鳴。
「烏鷲!」褚冥漾吃了一驚,滿臉抱歉地對冰炎道,「對不起,烏鷲比較認生。你還好嗎?」
冰炎哼笑:「除了沒地方睡覺,其他都還好。」
「如果只是睡覺的話,我可以帶你去我住的地方。」褚冥漾說完,又急急補充,「不過我那個地方很破爛,怕你不習慣……還是你身上有錢?我可以帶你去飯店。」
「沒錢,也沒食物。」冰炎坦然道,「跑出來得太急,什麼都沒帶。」只帶了王族的令牌。
「這樣啊?」褚冥漾一呆,黑鷹不滿地輕啄了啄他的臉頰,「烏鷲放心,不會動到你的窩的。」
最後冰炎跟著少年走了,他也確實好奇這個人,雖然說是不祥的黑瞳,眼裡卻像閃爍著萬里星光。
少年住的地方如同他所說,十分破爛,除了蜘蛛網跟灰塵還有積水外什麼都沒有。
「是不怎麼樣…」少年不好意思道,伸手拉開窗簾,「不過風景還是很好的。」
簾後,是壯麗堂皇的冰牙皇宮。
冰炎挑眉:「風景好?」
「對呀,你不覺得嗎?」褚冥漾一臉嚮往地看著皇宮,「皇宮多漂亮。」
冰炎聳肩:「多的是人規定你該如何,什麼時候做些什麼,甚至還會有不認識的人強逼你跟他結婚。」
「起碼能吃飽啊。」褚冥漾隨口道。
想起褚冥漾剛剛跟野狗搶食物,冰炎不說話了。
「不過我說真的,你這種類型在這裡真的很危險,等明天天亮以後我送你出街吧。」
冰炎聞言一笑:「也不知道誰更危險點。」他是跟蹤安地爾的人跑來這裡的,而這裡確實適合藏匿。
褚冥漾一聽,連忙舉手發誓:「我雖然會跟野狗搶食物,但是我絕對不是登徒子,你可以安心。」
冰炎哼笑,褚冥漾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是登徒子,將床讓給了每人睡——不過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
烏鷲踩著褚冥漾給他做的鳥窩,喬了個姿勢睡了。
「這是你給牠做的?」
「是呀,烏鷲是我唯一的朋友。」褚冥漾咧開嘴,「你呢?也許之後可以投靠他們。」
「我沒有朋友。」冰炎斬釘截鐵,他的身份註定交不到沒有利益牽扯的純粹朋友。
「呃……」褚冥漾千想萬想,沒想到美人如此悽慘,「可是……這裡一切都需要錢,沒有錢的話,就只能、呃……想辦法了。」
褚冥漾說到後面更心虛了,因為他的想辦法,就是偷、騙、搶,除此之外沒別的了。
冰炎坐在發霉的床上,這個床髒到他躺不下去,乾脆就跟褚冥漾聊天:「辦法總會有的。我問你,你父母都不管你的嗎?」
「哦,我沒有父母。」褚冥漾老實道,「我一出生就是表舅養大的,幾年前他突然不見了,大概受不了這裡離開了吧。」
冰炎一愣:「你、你舅舅就這樣把你丟下不管了?」
「大概他突然有什麼事情吧。」褚冥漾撇撇嘴,「不過他有留下烏鷲陪我,日子也還算過得去。」
冰炎越聽越不是滋味,有股衝動把人接回宮好好養起來——必須跟野狗搶食物算什麼過得去啊?
「你是不是不習慣?」褚冥漾觀察敏銳,「抱歉……不然我明天打聽一下,看有沒有地方願意留你,不過你這麼漂亮,肯用你的人一定很多。」
「不必了,這裡還行。」冰炎終於做好心理建設,準備躺下去時,樓下一陣吵吵鬧鬧,烏鷲拍著翅膀飛到窗外觀察情況。
「什麼狀況?」
烏鷲飛了回來,嗄嗄叫了幾聲。
「是侍衛!」褚冥漾有些驚惶,「是來抓我的!」
「是來找我的?」
兩人面面相覷:「啊?」
褚冥漾沒來得及品出冰炎是什麼意思,他跟侍衛鬥勇鬥智久了,知道搶佔先機的重要,對冰炎伸出手:「你信我嗎?」
冰炎猶豫一瞬,試探性地握住。
「跳!」褚冥漾大喝一聲,竟然拉著冰炎跳出三樓窗外。
冰炎沒想到褚冥漾來這麼一齣,被嚇了一跳:「你……」
只見褚冥漾空著的那隻手往空中一伸,黑鷹飛了過來抓住,將兩人空運打包帶走了。
衝上來的侍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黑鷹越飛越遠。
「回報主上,人跑了。」侍衛悻悻然道,揮著手讓大隊人馬撤退了。
冰炎是第一次,被人抓在空中溜的。
而且黑鷹似乎對他很有意見,每次都險險擦過建築物的邊邊角角,最後降落在一處比原先地方更偏一點的一棟廢棄樓。
「呼,狡兔有三窟。」褚冥漾拍著胸口,對冰炎燦笑,「飛行的感覺還不錯吧?」
「是啊,他力氣真大。」冰炎不動聲色,居然能提得起兩個男人的重量——喔,不對,少年太瘦了。
冰炎又忽然升起把人包回去好好養起來的想法。
黑鷹重新落在褚冥漾肩頭,親暱地蹭了蹭褚冥漾的臉頰,一臉示威。
「我這邊也知道路,你跟我來吧。」褚冥漾熱心道,「按照經驗推斷,他們晚上來這麼一下之後多半回去睡覺了。」
冰炎跟著褚冥漾下樓,黑暗之中,烏鷲的示警來得太慢,褚冥漾被藏在樓中的侍衛制服住了。
黑鷹見情況不對,立刻飛走了。
「放開他。」冰炎一走下來,就發現屋內情況不對,侍衛將褚冥漾壓在地上的畫面不知為什麼覺得礙眼,很想將那些侍衛一腳踹開。
「又是另一個街頭混混?」侍衛咕噥,乾脆一起綁了吧?大半夜加班他也很火大啊。
冰炎冷笑一聲,撤去偽裝,凜然道:「我以王子殿下的身份命令你,放開他。」
侍衛傻眼了,見冰炎亮出王子的令牌,趕緊行禮:「冰炎殿下。」
王子,殿下?
褚冥漾驚愕到連自己的據點為什麼暴露都無法思考了,離家出走的美人,居然是那個舉國聞名卻從不露面的冰炎殿下?
他、他當著王子殿下的面,跟野狗搶食物、說冰牙皇宮很漂亮、還拉著王子殿下一起被狗追、一起被烏鷲在空中遛?
「確認身份了,怎麼還不放人?」冰炎很不悅。
他都曝光身份了,人怎麼還不給他放回來?
「殿下,是這樣的,這是來自裂川王的命令,要釋放這個混、呃,這個人的話,需要裂川王的允許。」侍衛解釋道,王子殿下畢竟還沒真正親政,無法越權放人。
「裂川是吧?」冰炎冷笑,「正好,我跟你們一道回去。」
昀羲碎念:
總之就是根據阿拉丁亂寫的小短篇,大概上下結束,頂多上中下這樣
之前肉寫太多了所以寫點可愛的換換口味
因為是童話,所以不可考,別帶腦子看,問就是作者沒腦子
半妖師預購截止倒數中,詳情點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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