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斯內普重新醒過來時，恨不得穿越時空再死回去。

等等，他作為救世主陣營的臥底英雄，起死回生後有著至高無比的榮耀梅林一級勳章，而這正是他過往所追求的，他對此有什麼不滿？

他不滿可大了。

因為這一切全都是那個綠眼巨怪替他爭取來的！

他在給予記憶的時候，是真心以為自己死定了，或者他當時心有不甘，也可能是事出緊急，他沒辦法擷取關鍵記憶塞給波特，只好一股腦全部傾倒而出。

但是他現在重新活過來了，而給予記憶的他感覺自己從頭到尾被人看光了，還是他自己剝衣服給對方看的！

斯內普不滿的僅僅只有這樣嗎？

不，他最為不滿的是波特用了一種古老的婚約魔法，只有兩人交心後才能締結此類契約，契約成立後便是兩人生命共享，所以他跟波特在魔法上面『結婚』了。

詛咒梅林已經不能表達斯內普的憤怒了，他氣得頭一回炸掉了他最常用的坩堝。

「所以，你現在是在告訴我，這就是你必須跟我同住的原因？」斯內普陰惻惻地對著他從來就看不順眼的綠眼巨怪說道，「容我提醒你，波特先生，即便我當時沒有意識，這也不代表我跟你就是交心狀態。」

說到這裡，斯內普的臉色不自覺地扭曲。

「所以這種魔法契約很大可能性並沒有完成。我既不需要、也拒絕你踏入我的房子。」

「可是你活過來了。」哈利靜靜地說，看過男人的記憶之後，他對眼前這位教授心情還是非常複雜，但是痛恨也變得不再純粹。

他的父親在求學時代確實很過份，可是他的母親又做錯了什麼？

他身上流著仇人跟心愛的女人的血，斯內普看見他時又是個什麼心情？

在課堂上找他麻煩，因為他是詹姆的兒子；為了保護他一度失去性命，因為他是莉莉的兒子。

他從來沒有『正眼』瞧過『哈利波特』。

當哈利發現自己痛恨的男人居然從來沒有真正看見過他時，他覺得一切都非常荒謬可笑。

「我可以再死一次，如果魔法失效。」斯內普冷笑道。

「如果你死了，這個魔法很可能會讓我也死了。」哈利說，「你想要同歸於盡嗎？媽媽不會希望這樣的。」

斯內普神色扭曲到哈利以為下一秒他就會迎來阿瓦達，但那又怎樣，反正死豬不怕開水燙，他死，斯內普很有可能也會死。

兩人在斯內普的屋子門口玩瞪眼比賽，誰都不肯退後。

最後，斯內普咒罵一聲，轉身進了屋，但並沒有把大門拍到哈利臉上。

＊

「哥們，我真不敢相信你就這樣跟老蝙蝠同居了。」羅恩搭著哈利的肩膀，誇張地說，「你到底是用了什麼魔法？」

「一種古老的婚約魔法，生命共享，只要其中一人不死，那對方即使瀕死也不會死。」赫敏說，「可是這種魔法非常苛刻，需要兩人極度信任彼此的情況下才有辦法實施，我到現在也沒搞懂哈利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說過，我看過他的記憶。」哈利說，「但是魔法不完全，所以我得住在他的屋子裡讓魔法持續運轉，就跟我成年以前得住在德思禮家差不多。」

「我打賭老蝙蝠恨不得解除這種魔法。」羅恩肯定地說，「你也是吧，跟老蝙蝠結婚同居，光是想我就掉了一身雞皮疙瘩。」

「哈利，別糊弄我，你說魔法不完全，所以這代表了你信任斯內普教授，但是他不信任你，才導致了這種不上不下的狀況對吧。」赫敏犀利地說，「但是這就產生悖論，這個魔法是需要兩人信任彼此才能實施的，那到底怎麼回事？」

「……好吧，我說。」哈利舉雙手投降，他本來就不覺得自己能瞞過全校最聰明的女巫，「我改了一下這個魔法……細節就不提了，總之結果是，教授他能共享我的生命，只要我活著，他就會活著。」

「這不跟原來一樣嗎？」羅恩不明所以。

但是赫敏卻是臉色大變：「所以，這個共享的契約，被你改成了單方面的輸出？斯內普教授不必承受你的痛苦？斯內普教授生命力低下時，你的生命會分享給他，但若是反過來，你遇到危險生命垂危……斯內普教授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哈利聳聳肩：「反正現在戰爭結束了。我又沒那麼容易死。」

「你說什麼哥們！老兄！」羅恩了解情況後大吼，用力一拍桌子，「食死徒的殘黨還在流竄，他們最想殺的就是你跟老蝙蝠了，你這簡直、簡直胡鬧！」

「我心裡有數。」哈利很平靜，甚至還有心情微笑道，「不用擔心啦，這樣也挺好的，你們都沒看見斯內普當時聽說這魔法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夠我樂一輩子了。」

「哈利，這個魔法必須要解除。」赫敏冷靜地說，「這等於是你一人擔了所有風險。」

「我沒事，敏，伏地魔都打不死我。」哈利聳肩，「放心，等魔法界真正恢復和平後，這個魔法再解除不遲。」

眼見兩位好友還想再勸，他說：「我欠他的。」

＊

跟小巨怪同居的日子沒有斯內普想像中那麼難熬，波特很有自覺，自己在客廳變了一張床睡覺，白日出去工作，兩人真正處在同一個屋簷下的時間極少。

現在是暑假，斯內普一直都在自己家裡做魔藥，準備教材，對外面的事情一概不過問，他甚至覺得自己就繼續當一個死人也挺好的。

直到現任魔法部長偷偷來找他。

「西弗勒斯，好久不見。」金利彈了彈的帽子，禮貌地打招呼。

「我覺得可以永遠不見。」斯內普不客氣地說。

打從他『復活』後，他就沒跟鳳凰會的成員正式碰面過。

「你還是老樣子。」金利不以為意，「能請我進去嗎？我有事想跟你談談，關於哈利。」

「他的事情幹麻要找我談？」斯內普哼道。

「也許是因為，你是他的遺產受益人。」

──這個混蛋在說什麼？

「長話短說，」終於獲准進入屋子的金利並沒有坐下，「哈利是這棟房子的保密人，他原本不想告訴任何人，只是因為程序上需要，所以才只告訴我一人，好讓他在死後財產可以順利轉移到你這裡。」

「想必救世主忘記告訴你，他若是掛了，我也活不了。」斯內普冷冷地說，他感覺一肚子窩火，「所以財產轉移這種蠢事大可不必。」

「他沒有告知的人是你，西弗勒斯，想必你沒有仔細去查這種契約魔法。」金利說，「哈利使用的是單方面的契約，如果你死了而他活著，那他的生命力就會流向你。但如果他死了，你則是完全不受影響，所以你還是可以接受他的遺產轉贈，不過因為你們沒有文件上的婚姻證明，因此手續上會麻煩一些。」

這個混帳到底在說什麼？

斯內普仔細觀察金利，然後很憤怒對方竟然沒有說謊，一個猜測浮現心頭，他有些驚慌：「那你來找我是什麼意思？」

「哈利正在接受急救，我只是來通知你做些準備──如果他還清醒，是絕對不會讓我來通知你的，但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

「……這事，都有誰知道？」斯內普沒發現他的喉嚨有些乾澀。

「鳳凰會的成員，跟哈利兩個好友，實際上，就是他們兩個告訴我的。」金利說，「哈利一定忘記要求他們保密，或者說他們因為擔心哈利而沒有答應他保密。」

斯內普雙手緊握成拳，如果哈利此時站在他的面前，他一定會揮拳痛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鬼。

「你說那小鬼……在急救，是怎麼回事？」

「看來哈利真的沒告訴你……你們兩人是流竄的食死人最主要的目標，而死一個就會死兩個的傳言是哈利放出去的。」

等於是哈利承受了斯內普會遇到的風險。

那個小鬼……格蘭芬多就應該給他扣一千分！

＊

哈利在醫院重新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張惡鬼臉，向來以勇氣著稱的他嚇得想立刻再睡回去。

斯內普怎麼會在這裡？

「醒了就別裝死，或者你想真的死。」斯內普的聲音陰冷得像是冬日的冰霜，「波特，你什麼時候這麼捨己為人了？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才剛醒就被算帳？

哈利扯出一抹難看的苦笑：「你知道了？金利告訴你的？」

沒有人能找到那幢房子，人選只有金利。

斯內普哼了一聲：「遲早會曝光的。」

「是啊，我只是沒想到這麼早，還以為可以瞞到開學呢。」哈利喃喃道。

「救世主犧牲自己的情操可真是偉大……」斯內普來不及諷刺更多了，那隻綠眼蛙抬頭看他，眼睛裡是說不出的情緒。

「可是，你不也一樣嗎？」哈利說，「我只是在做你曾經做過的事情。」

＊

斯內普對待哈利的態度有了微妙的改變。

具體來說，哈利在早上出門前，餐桌上會放著他的早餐，而斯內普則是坐在一邊喝他的黑咖啡看報紙。

晚上回來之後，餐桌上也會放著他晚餐，而斯內普則在魔藥室熬煮魔藥。

哈利一開始不曉得那些食物是給他吃的，還以為是老蝙蝠忘記吃，詢問之下得到一頓咆哮後才恍然大悟。

蜘蛛尾巷的屋子也不再陰暗了，哈利回來時會散發著溫柔的暖光，壁爐中的火焰會歡騰地跳躍，像是在歡迎他回來。

哈利對這一切改變非常受寵若驚。

斯內普難道在跟他發出和解訊號嗎？

那他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

於是斯內普的家裡慢慢變得整潔，像是住了一個看不見的家庭小精靈似的。

有些珍貴的魔藥材料諸如獨角獸的眼淚之類的也會時不時出現在他的材料庫中。

他們的關係正在悄然變化，兩人都在試圖摸索出新的相處方式，包括但不限於吵架、鬥嘴、心平氣和地溝通等等。

這放在過去，壓根不可能。

戰爭改變了許多人，他們也是其中之一。

斯內普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瞧見哈利波特過。

那神似詹姆的五官彷彿重新排列組合成了另外一張臉。

哈利波特的臉。

『你應該仔細看看哈利的眼睛，他的本質跟他的母親更為相像。』鄧不利多曾經這樣說過，『勇敢、純粹、替人著想……你該好好看看這個孩子。』

確實是很純粹，不過就是一段記憶，改變態度竟然可以改變得這麼徹底，簡直莫名其妙。

但是從未被人保護過的斯內普，或者說他也不屑於別人的保護，但是對於哈利的選擇，他是動容的。

人心畢竟是肉長的，哪怕是堅如磐石的他，也會被一波波綠色的湖水拂去堅硬。

＊

「哥們，你真沒被下迷情劑？」羅恩狐疑地問。

「沒有，羅恩，我很清醒。」哈利笑道，「我以為你已經接受了。」

「不，我是接受了事實，但我永遠不敢相信──你真的確定這不是那啥魔法帶來的副作用嗎？」

「夠了羅恩，哈利請你來當伴郎可不是要聽你碎碎念的。」赫敏沒好氣地說，她轉向哈利，衷心祝福道，「結婚快樂，哈利。」

「他們不是早就結婚了……」羅恩小聲吐槽道。

「那哪能一樣，你這個呆子！」赫敏揪著羅恩的耳朵，「之前為了救人而締結的婚約魔法只能說不得已而為之，現在這個則是他們兩人心意互通後才訂下的婚禮，不能相提並論。」

「準確，格蘭傑小姐。」斯內普在羅恩身後發出一聲假笑，嚇得羅恩差點跳起來。

「西弗勒斯。」哈利快樂地迎上去，「你來了。」

婚禮在一個美麗的午後舉行，在魔法界徹底恢復和平的現在，確實需要一場狂歡。

「拜託了哈利，等等千萬別在我面前跟老蝙蝠、我是說，跟斯內普接吻。」羅恩一手搭上哈利的肩膀，悄聲說。

結果這動作落入斯內普眼裡，對方的眼神像是一記強力的冰凍咒，冷得羅恩悻悻然放手。

他跟兄弟搭肩的權力都沒有了。

「你願意從今以後，無論生老病死，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是貧窮，健康或是疾病，快樂或是憂愁，都與此人攜手一生，白頭偕老，珍惜對方，直到永遠？」證婚人金利開始宣讀結婚誓詞。

「我願意。」斯內普跟哈利異口同聲道。

「我宣佈──西弗勒斯．斯內普與哈利．波特結為夫妻。」金利喊道，眾人開始尖叫，「你們可以親吻對方了！」

羅恩故作痛苦地摀住眼睛，哈利笑著吻上了對方。

＊

在婚禮前，羅恩曾經問過哈利：「老蝙蝠是怎麼跟你告白的？」

「那是祕密。」哈利笑著回答他。

這輩子大概就只有那麼一次了，斯內普的情話。

那也是他最為觸動的一句話。

『我可以妥協，把你這個救世主讓給魔法界。』男人深邃的黑色眼瞳直視著他，『可是唯獨，哈利波特必須是我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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