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太一幻想過無數次跟女孩子交往的樣子，對方應該是個柔弱、可愛、但是很堅強的類型，他會帶她去看任何她想看的電影，陪她逛任何她想逛的百貨公司，然後他會在送對方回家時，輕輕給對方一個吻，女孩會害羞臉紅，笑著對他說下次見。

但是腦海中那個幻想出來的女孩變成石田大和，他就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幹麻了。

大和是他的好哥們，竹馬竹馬幼馴染，甚至彼此弟妹也在同一個班。

他跟大和會熟起來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們一起共同打了一架──那時候石田大和剛剛轉來班上，個性孤僻，跟誰都愛搭不理，偏偏女孩子非常吃這一套，總愛圍著他，這就導致了幾個不良少年眼紅，決定放學的時候給這個不識相的轉學生一個教訓。

太一路過看見了，沒多想就跳進去拉架勸和，結果混亂中被人揍了一拳，火氣也上來了，跟著一起打了一場痛快淋漓的架，太一練足球歛出來的腳力沒想到此時也派上用場了，一踢一個準。

雖說如此，但打架哪有不受傷的？

幾人被叫去導師辦公室，惡狠狠地一頓批評叫家長，罰寫五百字的悔過書。

男人共患難真友情就是那時萌芽的。

距離最初的那場架現在已經過了十年，太一跟大和現在都已經是二十初頭的大學生，學校不同、專科不同，不過有空還是會一起約吃飯約出去玩，他們都已經成年，偶爾還會一起去喝酒。

也許酒精壯大了大和的膽子，在酒館中，大和看著太一，一字一頓：「太一，我喜歡你。」

「是那種想要跟你交往的喜歡。」

本來微醺的太一驚得立刻酒醒，他看著大和，正要說些什麼，結果大和只是盯著他，又把句子重複了一遍。

這時候再去提醒大和自己是男人實在太矯情了，都一起洗過澡，誰不知道彼此是個男人？他連石田大和有多大都知道。

「……你讓我考慮一下。」

太一其實不太記得當天晚上他是怎麼回到租屋處的，但他記得很清楚，他認真用心思考跟大和交往會是什麼樣，隔天一早在他打算跟大和說需要多點時間釐清想法的時候，發現對方居然完全不記得自己講過什麼話，就氣得揍了大和一拳。

把他一整晚失眠的真心還給他，可惡！

大和本來就在宿醉頭痛，莫名被太一揍了一拳火氣也上來了，罵道：「你發什麼酒瘋，太一？」

「你才發酒瘋，氣死我了！」太一噴回去，「昨晚說什麼都忘光了，你這負心漢！」

「什麼負心漢？」大和氣笑了，「我從來沒跟誰交往過，你不是最清楚嗎！」

「那你昨天說想跟我交往難道是在誑我？」太一罵道，然後他就親眼見到這句話的殺傷力到底有多大。

大和四肢僵硬，神情空白，彷若一具靈魂出竅的空殼。

「……真沒記憶？」太一狐疑道，「可是你當時感覺神智還算清醒啊。還說了兩遍。」

「你讓我冷靜一下。」大和頹然倒在沙發上，「我昨晚……都說些什麼了？」

「不是吧，平時也沒見你酒量那麼差啊。」太一咕噥道，「反正就我剛剛說的，你說你喜歡我，是想要跟我交往的那種喜歡。」

被歸類到夢境的記憶陸續回籠，大和咳了一聲，用眼角餘光偷窺太一的反應，試探道：「所以……你是來拒絕我的？」

「我是來跟你說，我需要更多的時間考慮。」太一說，「雖然有點想像不了就是了。」

大和鬆了一口氣：「那你就慢慢考慮吧。」

太一將落到地上的靠枕扔到大和臉上，沒好氣道：「你這種告白方式完全不及格吧，真虧那些女生喜歡。」

「我只對你一個告白過。」大和無奈道，有種破罐破摔的味道，「那我再說一遍，我喜歡你，是想跟你交往的喜歡。」

太一微微臉紅，笑罵：「你平時寫情歌不是都花樣很多嗎？怎麼實際上告白的時候說來說去就反覆這幾句？」

「……因為琢磨好多年，就只想得到這樣……」大和還有點委屈。

人在面對自己喜歡的對象時，本來腦子就會被情緒所左右，剩下的空間哪裝得下那些花言巧語，光是用眼睛紀錄對方的影像就很佔腦容量了。

「好多年？」太一奇道，「什麼時候？」

「……高中那會兒。」大和羞恥道，這種被剝光看的感覺真是……

那之後，太一覺得，他跟大和的相處似乎也沒什麼太大變化，照樣吃飯玩耍，直到某一天，他們各自帶弟妹一起出去看電影逛百貨公司的時候，小光好奇地問他：「哥哥，你跟大和哥之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太一愣了一下：「為什麼這麼問？」

「怎麼說呢，兩人靠得很近呀。試裝的時候也是，就一種氛圍啦。」小光食指貼臉頰，歪了歪頭，笑道，「而且哥哥，只要一有女人靠近大和哥，你的眼神就會很不高興喔。」

「啊？我才沒那麼小心眼呢。」櫃台小姐也是需要業績的，遇見大和這種模特多搭訕幾句話再正常不過了。

「可是哥哥真的不高興。」小光說，「難道哥哥不是生氣有女人靠近大和哥，而是大和哥順著那些女人走？」

所以最後太一才擠過去把人擠開，變成太一去拿新衣給大和試。

「啊？」太一一臉我的妹妹到底在說些什麼的茫然。

這麼遲鈍，難怪連大和哥的心意都沒看出來。小光無奈地想。

「不過大和哥也一樣哦，只要哥哥一跟其他人有比較親密的接觸，就會撇過頭去不肯看呢。」

此時已經換好裝結完帳的大和跟阿岳走向他們，一看見阿岳的新裝，小光立即誇讚道：「真好看，超帥。」

「因為小光眼光好。」阿岳笑著回應。

太一看了看大和，對方神情跟平時沒什麼不同，低頭看了一下手機，「電影還有二十分鐘開場，我們可以先去買點喝的……」

「大和，很帥喔。」太一沒頭沒腦地誇獎道。

大和差點摔了手機：「你沒事說這幹麻？」

這什麼反應啊，看人家阿岳反應多好。太一有點不開心了，這傢伙居然還背過身去，活像他變異似的。

小光跟阿岳捂嘴偷笑，對太一指了指大和的耳後根，太一狐疑往那邊一望，驚奇地發現居然全紅透了。

太一有點想不起來他以前幻想出來跟女孩子交往是什麼樣了。

但是，看著明明耳朵都紅透，還要故作冷靜，走路都同手同腳的幼馴染，他忽然可以想像兩人交往的模樣了。

當然，事後太一各種作死撩人，結果差點被幹死，那就是之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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