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鐘後,冰炎把夏碎從黑名單中放了出來。
冰炎:不知道對方是怎樣的人。
夏碎:不過好好喔,有哥哥不曉得是怎樣的感覺。
冰炎:哪裡好啊,有個陌生大叔要住進你家欸。
夏碎:大叔?幾歲啊?
冰炎:大二的樣子吧。
夏碎:大學生?好老喔!
冰炎:不知道念什麼的。
夏碎:管他念什麼,你以後有不會的作業終於有人問了。
冰炎:搞不好他也不會呢。
就這麼瞎聊了半小時,冰炎伸了伸懶腰,洗漱完就上床睡覺了。
*
隔天,冰炎照樣放學回家,甫一開門,冰涼的冷氣吹走了渾身的暑意,痛快地席捲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細胞,他本以為是父母其中一個提早回家,雀躍地在玄關脫掉鞋子就往客廳跑。
「爸?媽?我回來……」
在客廳的人並不是他的父母,而是一個年輕的男生,五官溫潤如玉,俐落的短髮增添了一點氣勢上的銳利,但也不多,整體而言還是相當溫和的。
他看到冰炎時愣了一下,隨即一笑:「是小亞嗎?你好,我叫褚冥漾。」他走到冰炎面前彎下腰,笑得眉眼彎彎,「這幾天打擾了。」
冰炎見褚冥漾伸過來的手,怔愣地回握。
他向來是一個警惕心比較重的小孩,可是眼前的男人好奇怪,居然第一眼就讓他卸下了所有防備。
而且,跟他想像中那種卑躬屈膝或是趾高氣昂的大學生不一樣。
他會因為身高關係彎下腰,好像把他當成了對等的大人。
冰炎說不清楚這種感覺,但他能發現心臟跳得厲害,遠超平時的頻率,他不禁揉了揉胸腔。
「不舒服嗎?」褚冥漾問道。
「沒有。」冰炎沒搞懂自己是怎麼了,但是他向來不喜歡示弱,臉色就拉長了。
褚冥漾沉吟了一會兒,便笑道:「沒事的話,想想晚餐要吃什麼?我聽說你喜歡叫菜的,不介意的話,我帶你出去吃?」
冰炎撇了撇嘴,他沒有跟陌生人一起出去吃飯的嗜好,而且這裡是他家,他感覺應該他作主才對。
「我想在家吃。」
「也可以,你要吃什麼?」褚冥漾從善如流。
「不知道。」冰炎冷酷地說,背過身繼續揉胸腔,耳根子也有些發熱,他皺眉,不確定是不是因為突然衝進冷氣房感冒了。
但就算是感冒也沒這麼快吧,這才幾分鐘。
褚冥漾頓了一下,笑道:「看來傳言有誤,你沒我想像中聽話。」
冰炎咳了一下:「我是真的不知道,怎就不算聽話了。」
褚冥漾抬起一邊的眉毛:「那麼我買粥回來?」
「大熱天吃什麼粥。」冰炎衝口而出,隨即後悔,「不是……我那個……你想買就買吧。」
他今天真失常,怎麼回事?
「逗你的。」褚冥漾不以為意,笑著問,「今天你爸媽要比較晚回家,你要是不嫌棄,哥哥借用一下廚房?」
「你會做菜?」冰炎轉過身,有些驚訝。
「稱不上大廚,不過家常菜還是會做一點的。」褚冥漾說,「如果我們達成了共識,現在就請你回房家放書包換衣服,無聊可以寫作業。」
「我作業都寫完了。」冰炎不服氣道。
他都利用下課時間寫作業,這樣回家只需要預習跟複習,偶爾還可以空出時間玩遊戲或是跟朋友聊天。
「這麼厲害。」褚冥漾這回真的驚訝了,「那你要來廚房幫我打下手嗎?」
冰炎頓了頓,他還真沒有給人打下手的習慣,有點躍躍欲試:「好,你等我一下。」
眼看冰炎飛也似似地奔回房間,褚冥漾搖了搖頭,他其實最不擅長應付小孩子了。
「我來了。」冰炎動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來到了廚房,「我需要做什麼?」
「我買了些菜,先將它們洗乾淨,看,像這樣。」褚冥漾買的是超市的有機蔬菜,雖然價格貴但比較不用擔心農藥,他可是很怕冰炎吃出什麼問題來,專挑有保證貼紙的買。
冰炎照著褚冥漾的作法做了一遍,褚冥漾完全不吝於誇獎:「上手很快,搞不好小亞有做大廚的天份喔。」
「謝謝。」冰炎有些拘謹地說,他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對自己剛剛口氣不太好一事有些彆扭,褚冥漾又這樣讚美,搞得他很不好意思。
兩人合力做出了三菜一湯,簡單的炒青菜、蒜泥白肉跟一盤蕃茄炒蛋,還有一鍋雞湯。
菜色很簡單,冰炎卻吃得特別香。
吃完後,褚冥漾相當自動自發地承擔起了收拾碗筷的角色,冰炎有些看不過去,有些扭捏地走過去:「我來弄。」
「小亞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褚冥漾笑道,「這是我住在這裡的條件之一,家務我做就好。」
冰炎嘴巴微開:「我不知道這回事。」
「你爸爸媽媽很照顧我,確實沒有提這方面的事情,這是我自己要求的。」褚冥漾說,「不然這麼低廉的租金,我實在很惶恐啊。總想著做點事情。」
冰炎喔了聲,隱約覺得不太舒服,褚冥漾這樣不就是男傭了嗎?
回到房間後,冰炎迫不及待地就跟夏碎分享了這件事。
夏碎: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就是想跟我炫耀你有男傭而已,我看透你了。
冰炎:我才沒有!我爸媽當時說的可是哥哥,又不是男傭。
夏碎:你還真想認他當你哥啊?
冰炎:……有點。
夏碎:懂了!他是不是那種有在胳膊上刺青,青龍白虎什麼的?
冰炎:沒有,他穿短袖,我沒看見什麼刺青。
夏碎:那他是不是騎重機,轟轟轟很拉風那種?
冰炎:我不知道他有沒有騎車。
夏碎:那你態度怎麼變得這麼快?他臉帥?
冰炎:沒我帥。
夏碎:滾蛋。
冰炎:反正就是想了。
夏碎:那還不簡單,他整個暑假都會住你家吧,剛開始比較拘謹很正常,你就潛移默化他,讓他把你家當家隨便點不就得了。
冰炎:好主意,怎麼做?
夏碎:我哪知道,要不你用用看美人計?
冰炎:滾!
收起手機,夏碎的提議卻被冰炎放在心上了,他自認自己長得不錯,但問題是男的對男的用美人計有用嗎?
不等他思索出一個所以然,他的房間門就被敲響了:「小亞,我切了西瓜,你要吃嗎?」
「要。」冰炎乾脆不想了,反正先增加相處時間總是沒錯的。
西瓜很甜,水分也多,在夏天飯後來一塊冰涼的西瓜真的是人間一大享受。
還吹著空調就更享受了,冰炎覺得現在自己好像是被盡心侍候的大少爺,居然連裝籽的袋子都準備好了。
「你不吃嗎?」冰炎發現褚冥漾沒有要吃的意思,只是開著電視在看新聞,忍不住問道。
「小亞吃就好。」褚冥漾轉過頭,「西瓜甜嗎?」
「甜。」冰炎點頭,看見新聞的氣象預報說近期可能會創下高溫連續紀錄,又看了看褚冥漾,回憶起剛剛兩人一打照面時的感覺。
一定是空調的關係,才會讓他覺得這人一看就讓人很舒服。
後來一系列的反常,也只是因為家中突然多出一個陌生人的應激反應而已。自認為找到原因的冰炎思索起怎樣讓褚冥漾當他哥而不是當男傭,他看他同學們跟自己的哥哥相處都是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偶爾還會動手打鬧什麼的,可是他性子就是比較冷,跟一個陌生人擦肩都能讓他不舒服,真心做不到。
肢體接觸不行的話,要不先從稱呼開始好了。
反正對方一上來就喊自己小亞,也沒經過他的同意,所以他現在喊什麼對方都不應該反對吧。
「褚哥哥。」冰炎吃完西瓜問道,「你整個暑假都會待在家裡嗎?」
「不一定,我還有兼職。」褚冥漾對他的稱呼接受良好,「小亞若是想要出去玩的話,提前告訴我,我可以試試看調班陪你去。」
冰炎以往的暑假要嘛是參加夏令營、要嘛是去安親班,偶爾父母有空了會一起去一趟遊樂園,但還真沒跟其他大人出去玩過。
感覺很新奇。
「那,我想看電影。」冰炎小心地提出了不算太過份的要求,家附近就有影城,騎車五分鐘就到,交通很方便。
「好啊,小亞想什麼時候去看?」褚冥漾欣然答應。
「我放暑假那天。」冰炎仔細捕捉著褚冥漾的神情,準備隨時調整日期,如果對方露出為難的表情就立刻改時間。
「七月一日?」褚冥漾拿出手機滑拉了幾下,似乎是在確定班表,「剛好那天休假,小亞真會選日子。」
冰炎吞了吞口水。
「那小亞想看什麼電影?」
冰炎:「……」作為夏碎口中小學生中的老頭,他哪知道有什麼電影好看。
「小亞還沒決定的話,就到時候再看?」褚冥漾見冰炎不說話,以為是想看的電影太多,不知道挑哪個,便建議道,「不過不可以太晚回家,十點以前必須到家。」
那就是不能看太晚的場次了。
「褚哥哥,你有比較想看的電影嗎?」
「我都能看。」褚冥漾笑道,「動畫片也可以。」
看來是把他當成一個普通小孩了,冰炎有些憋悶,賭氣道:「我不看動畫片。」
「是這樣嗎。」褚冥漾不置可否,收拾好西瓜的殘渣後關了電視,「那就是英雄片?」
這個年紀的小孩,確實會有一種英雄夢。
「沒有。」冰炎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又槓起來了,他好像不太希望褚冥漾將他當成小孩,又忍不住希望他當哥哥,非常奇怪,但他可不能像剛到家時那樣口氣那麼衝,於是試圖補救,「我的意思是,我就只是想看電影……隨便哪種。」
褚冥漾有些驚訝,隨即了然。
他有聽說過冰炎雖然很懂事聽話,但父母陪伴的時間極少,他或許就只是想要有人陪而已,看電影只是其中一個形式。
「那我們那天早些出門,去商場逛逛,看看哪個場次比較方便就看哪一部吧。」褚冥漾問道,「這樣如何?」
冰炎點點頭,褚冥漾提出的辦法太切合他心意了。
褚冥漾看到冰炎喜上眉梢的臉色,輔以可愛精緻的五官,沒忍住揉了揉冰炎的頭。
冷不防被摸頭的冰炎僵硬了一下,他不習慣肢體接觸,但褚冥漾的手……
很溫暖,同時也很粗糙。
雖說男生手糙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但這一摸就是經常幹苦工的手。
他想起父母說過,褚冥漾是自己一個人生活,家人都不在了。
心臟突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好似有人拿針在戳,他還沒有時間消化這種情緒,就聽見褚冥漾喊他洗澡。
「小亞,等等該洗澡了。」褚冥漾將垃圾裝袋,「你先洗嗎?」
「你先。」冰炎又揉了揉心臟,他自從見了褚冥漾之後,就沒一處對勁,他覺得自己有必要上網查一下症狀。
「那我先去倒垃圾,你等我回來,很快。」褚冥漾說,冰炎家是有管委會的,也有自己專門收垃圾的場所,並沒有限制什麼時間才能丟垃圾,他純粹是不喜歡將垃圾堆積在室內罷了。
趁著褚冥漾出門倒垃圾,冰炎立刻上網打上胸悶關鍵字,這種症狀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條是壓力引起的肌肉拉傷,他幾乎是一眼就確定了自己的病因。
褚冥漾果真如他所說,很快就回來了,跟冰炎告知了一聲便去洗澡了。
聽著浴室嘩啦啦的水聲,冰炎有點困惑自己的壓力究竟是哪裡來的?褚冥漾並沒有給人任何壓迫感,反而是他受人照顧,那究竟……
冰炎無意識地轉著地球儀,思緒茫茫,對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孩子來說,他現在面臨的症狀超過了他的所知範圍,只能不斷發散思維。
「小亞。」褚冥漾敲了敲冰炎的房門,並沒有進來,只不過門是開著的,所以他能清楚看見冰炎正望著地球儀不知想什麼。
「啊?」冰炎被嚇了一跳。
「我洗好了。」褚冥漾已經換上了睡衣,肩膀上披了一條毛巾,略溼的頭髮上滴下的水珠全都落到了毛巾上。
他穿著的睡衣也很寬鬆,能清楚見到對方的鎖骨。
「啊,喔。」冰炎故作鎮定地應道,他有點口乾舌燥,「那我等等去洗。」
「我已經收拾好浴室了。」褚冥漾說,「洗完就早點睡,別熬夜。」
「你要睡了嗎?」
「差不多,都快十點了。」褚冥漾笑了笑,「哥哥不能熬夜。」
那以大學生來說還真罕見。
跟褚冥漾道過晚安後,冰炎趕緊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咕嚕咕嚕地就灌下去了。
夏碎提的什麼破美人計,他覺得自己好像才是被誘惑的那個。
有哥哥的感覺這麼奇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