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若說綠谷對戀人的理解是一起去遊樂園手牽手吃可麗餅這麼貧乏，那他對結婚的印象就是禮堂鮮花音樂加上親友的祝福，以及一桌桌美食美酒，在眾人的見證下交換戒指。

所以他從來不知道結婚是一件這麼麻煩的事情。

首先要挑一個良辰吉日，還得挑一個雙方親友大多數都能出席的日子，再來是場地，得選交通比較便利的地方。

時間地點都確定好，就得確定人數了，有幾人能夠來參加，婚宴要訂幾席，伴娘伴郎的衣服，新娘的禮服……要決定的事情太多，即使婚前流程都走了一遍，婚禮當天新郎出發前還得準備祭祖，放鞭炮拜轎。

「哇……結婚好麻煩啊。」只是當新郎親友出席的綠谷光聽就相當咋舌，「飯田同學，你辛苦了。」

「哈哈，不會啦！」飯田爽朗一笑，不好意思地說，「她能答應我我就很感激了，畢竟英雄這職業已經不像以前那麼風光了……」

他們的職業讓他們雖然擁有比一般人更高的收入與名聲，但危險係數也只增不減，以結婚對象來說，比警察、消防員等還要不受歡迎。

「那你們呢？」飯田問道，「你們不結婚嗎？」

「不啊。」綠谷搖頭，「我跟小勝都是男生，沒有必要。」

「現在同性也能結婚了啊，你們是兩人都不想結婚嗎？」

「我是無所謂想不想，現階段的日子我也並沒有特別想要改變什麼，小勝好像也是。」綠谷想了想，笑了笑，「我們這樣就好了。」

小勝現在喜歡他，這就夠了，其他的，他也不會去奢望更多。

「你們覺得好就行了，婚也不是非結不可。」飯田點頭。

飯田作為綠谷跟爆豪兩人的高中同學，自然是一塊出席了飯田同學的婚禮，一起恭賀了飯田抱得美人歸。

婚禮上爆豪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綠谷發現了，但是沒弄懂爆豪在想什麼，一直到兩人回家，爆豪都一副有心事的模樣。

「小勝，怎麼了嗎？」綠谷有點擔心，是不是喝多了啊？

「喂，出久。」爆豪早從高中時就改叫他名字了，只有工作時才叫他英雄名，「我們也結婚吧。」

「喔……啊？」綠谷接收訊息有些遲滯，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結婚？」

「怎麼，你不想？」爆豪瞇起眼睛，大有綠谷要是敢說一個不字就要把家裡炸了。

「倒也不是不想……」綠谷趕緊表清白，「只是我之前才跟飯田同學聊到這一塊，我以為小勝不想結婚……」

「嗄？不想結婚的是你吧！」爆豪嗤了聲，「臭書呆子。」

「什麼啊？我也沒有不想結啊。」

「但你也沒想結婚不是嗎。」爆豪哼道，「你就打算這麼得過且過吧。」

「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綠谷無奈道。

爆豪只冷眼瞧著他，沒多說什麼，逕自回了房間。

綠谷平白被爆豪甩了冷臉，也是無奈，他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踩在爆豪哪一個雷點上了，本來嘛，他對小勝突然提出結婚這點是錯愕的，但也不排斥，然而自己的反應似乎又觸怒小勝了。

綠谷有些忐忑地跟著回房間，見爆豪已經躺下睡了，不禁有點五味雜陳，這算是他被求婚之後又被甩冷臉？這麼魔幻的嗎？

「小勝，你睡著了嗎？」

對方沒回應，綠谷也只好摸摸鼻子，爬上床睡了，因為吃得特別多又喝了點酒，他很快就睡著了。

隔天醒來的時候，隔壁已經沒人了，綠谷打著呵欠，睡眼惺忪地來到餐廳，就看到滿桌早餐跟一張字條：我去事務所。

嗯？這算是鬧彆扭嗎？

綠谷嘆了口氣，他們兩好不容易為了飯田的婚禮請假休息了兩天，一天去吃喜酒，一天本來打算兩人約會做點什麼，這下看來是泡湯了。

綠谷一邊吃早餐一邊思索，碎碎念的毛病重出江湖，但是他還是搞不懂爆豪為什麼突然生氣，他從以前就很不能把握小勝生氣的點到底是什麼，雖然他們了解彼此的動作跟眼神，但是他們似乎還是不能理解彼此內心想的究竟是什麼。

小勝的手藝沒話說，即使綠谷思緒萬千手也沒停下過，不知不覺間就把所有食物都吃光了。

突如其來的空間讓綠谷有些無所事事，他先是自主訓練了一會兒，沒多久就覺得沒勁了，開了電視，看了幾個不怎麼好笑的綜藝頻道，又轉去影視頻道，但不管他怎麼轉台，電視也是看不進去。

要不出去散步好了。

綠谷打開陽台，縱身一躍，在空中彷彿如履平地般，陽光曬得他眼睛睜不開。

「我還在想你這小子什麼時候才會忍不住出來。」

綠谷猛然一個回身，就發現爆豪早已經躺在他們家的屋頂上，戴著墨鏡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小勝……？」綠谷愕然道，「你不是去事務所？」

「去完回來了啊。」爆豪挑眉，「你想清楚了沒有？不跟我結婚的後果。」

為什麼求婚非要搞得這麼像威脅？

「不跟我結婚的話，早上就沒人叫你起床，也沒人幫你做早餐，家務也都要你自己打理。更重要的是，晚上你可就不能抱著我睡覺了。」

「……明明是小勝抱著我睡吧。」綠谷吶吶地說。

「少囉唆，你就說答應不答應！」爆豪不耐煩道，「臭書呆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給我留退路。」

綠谷這下真的驚訝了，慌張道：「不是……小勝，你認真的嗎？英雄跟英雄結婚……還是排行榜上第一跟第二……」

「我很快就會把你踢下第一名了，到時候隨便你去拿第幾名。」爆豪對綠谷招了招手，綠谷真恨自己的身體反應，居然就真的乖乖過去了，被爆豪硬壓在旁邊一起做日光浴。

「我家老太婆已經同意了。」爆豪看著天空說，「如果我將來把你甩了，那老太婆會把我殺了。」

「欸？阿姨她……」綠谷猛然坐起，「你跟阿姨提了？」

「不結婚幹麻要交往？」綠谷從來不知道爆豪在這方面這麼古板，他明明就長著一副敵人系的臉、個性也敵人，沒想到這麼保守？

但這也不能怪他吧？誰都沒看過爆豪跟他以外的人談過戀愛啊。

「你在怕我反悔。」爆豪肯定地說，「你明明想跟我結婚，卻怕我將來反悔，所以根本不去想這回事。你覺得我們的關係隨時可能會結束，就是這點讓我很不爽。」

綠谷不答，就如對方所說，他們交往之後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像夢一樣，而他隨時都做好了夢醒的準備。

爆豪一直都是他憧憬的對象，對方從小就很優秀，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麼，能做到什麼，除了脾氣跟臭嘴外，在能力上真的沒有什麼好挑剔的。

但是他也清楚爆豪是厭惡他的，他不清楚這種厭惡從何而來，他也因為懼怕爆豪而避開過，但是對方反倒像是不滿意他的避讓，總來找他的麻煩。

兩人的關係從純粹走向扭曲，開始變得比較正常的時候侍從高中開始，兩人在某一晚打上一架的時候。

可是這種正常關係維持沒有多久，起碼跟他們長達十多年扭曲的羈絆比起來沒有太久，終結在了他們高三畢業那一年。

爆豪跟他表白，而他答應了。

在他們的關係裡，他似乎永遠是被動的那一個。

「可能就像你說的那樣，是我太消極了。」綠谷低頭道，「但這對我來說，真的很像一場夢，小勝不只不再討厭我，正常地跟我說話，還對我表白……這就跟我當初從歐爾麥特那裡獲得力量一樣不可思議。」

陽光絢爛無比，曬在兩人身上稍嫌有些燙人。

「你在獲得力量後，不是想盡辦法讓他變成你自己的東西了嗎？」爆豪沒看他，而是看向天空，萬里無雲，「那為什麼這一次，你卻沒想抓緊我們的關係？」

綠谷說不出話來。

「因為你壓根不相信我喜歡你。」爆豪說，「每次我碰你的時候，你都有微小的閃躲。」

「咦？我有嗎？」綠谷這次真的驚訝了，要是他沒自覺的話，應該就是下意識反應吧。

「哼，你就說我活該啊。」爆豪氣悶道，「活該我以前欺負你，導致你根本沒辦法相信我的感情。」

「欸？不是……我是、呃……」綠谷垂下頭，有點尷尬道，「我相信的……」

「那為什麼不結婚？」爆豪咄咄逼人。

「我也沒說不結……就只是覺得突然了點而已。」綠谷抿了抿唇，「我們沒必要著急不是嗎？」

「老子要個名分有那麼困難嗎？嗄？」爆豪的語氣開始低沉，「老子已經浪費了一上午當你的心理顧問，本來打算今天就直接去登記結婚的。」

幸好綠谷沒帶飲料出來，不然他現在肯定噴了。

「小勝……」

「幹麻？」爆豪沒好氣道，「你現在就給我把話說清楚，每次都婆婆媽媽的，臭書呆子！」

小勝總是這樣，一旦確認了自己想要什麼，總會用最大效率去極力爭取，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一定還是。

他親吻上爆豪的嘴角，成功安撫了一直暴躁炸毛的戀人。

「小勝……我們結婚的話，誰是新娘？」

爆豪其實一直都有結婚的打算，或許將來領養個孩子或是寵物什麼的，不過英雄這職業由於衝在最前線，所以危險不少，在辦理領養手續的時候會發生不少問題。

但是他發現綠谷似乎對於他們兩人的將來完全沒有任何規劃，或是想法的時候，他簡直要氣瘋了。

但他已經不是以前那種一有火就發的毛躁小子了，他很耐心地找問題出在哪裡，不過當他找到答案的時候他就不那麼痛快了。

臭書呆子做好了隨時終止這段關係的心理準備。

任何情侶在知道對方準備隨時抽身這種準備的時候，都相當容易暴怒，覺得自己在情感上被『背叛』了，因為自己在對方心裡根本就沒那麼重要，說放棄就能放棄。

但是一想到自己年少輕狂做的那些欺負人的事兒，爆豪又心虛了。

難不成臭書呆只是因為懼怕他成了習慣，這才答應自己的告白？這也說不對啊，以前綠谷怕自己很好懂，力量上無法抗衡，但現在他可是覺醒了好幾代個性的現役OFA，沒道理來怕自己，高中兩人又不是沒打過架。

所以他暗中觀察了很久，在飯田婚禮上，他終於確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綠谷喜歡自己是真的，隨時準備結束也是真的，他看飯田甜蜜挽著新娘手的時候，眼裡閃爍的羨慕，也閃著自嘲。

一副我知道我想擁有，但我知道不可能的表情。

這個臭書呆總愛亂想的臭毛病怎麼到現在都沒改！

明天就去把婚結了！

於是一場像是威脅的求婚就上演了。

花了一上午最後得來了應允跟一記親吻，爆豪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不少：「什麼新娘，我們都男的，除非你想穿婚紗。」

「那就不必了……」綠谷低低笑了起來，「那我們都穿白西裝？」

「穿黑的老子也沒意見，到時候安排吧。」爆豪說，「走吧，你不是想要去看英雄展？」

「欸？原來小勝你知道喔？」

「今天假期不就是為了去看展嗎，都怪你這麼簡單的問題還要我來當顧問才想明白。」

「這不能怪我，太突然了嘛，人都需要反應時間啊……」

「哼。」爆豪一把扯過綠谷的衣領，凶狠地吻住那張似乎還要給自己找藉口的小嘴，吻到綠谷開始搥打抗議才停止，「過去的事情，老子改變不了。」

綠谷愣了一下：「我知道啊……啊，小勝是介意我的閃躲嗎？但我真沒感覺，我以後注意……」

「不需要。」爆豪說，「老子會讓你徹底相信我的。」

「咦？」

「等晚上就知道了。」爆豪說，掌中暴風開始凝聚，「現在來比賽，誰慢到展覽場地誰今天負責自己倒垃圾。」

說完，自己立刻衝了出去。

「啊！小勝太奸詐了！」綠谷喊道，隨即也用個性追了上去。

最後綠谷輸了這場比賽，他比小勝晚到了一秒。

不過那也不要緊，他們開開心心看了展，跟路上認出他們的民眾們打招呼，整體來說很愉快，以至於他們回到家時，綠谷都還有點意猶未盡。

這種休假有小勝陪著的日子，真的太難得了。

兩人在外面吃了一頓豐盛的大餐，綠谷由於比賽輸了，很認份地自己出門倒垃圾去了。一路上，他看周圍的行人閒話家常，閒庭信步，幾人帶著孩子返家，吵吵鬧鬧的，心裡忽然就很有踏實感。

是因為知道小勝在家裡等著自己嗎？

抑或是，他們即將結婚？

在綠谷還來不及釐清思緒時，空中傳來一聲爆炸的巨響，驚得所有人都抬頭望天，那爆炸強到連地面為之震顫。

只見絢麗的煙火在繁星夜幕下炸開成一朵巨大的玫瑰，固執地停在夜空中久久不散，接著是第二聲巨響，無數玫瑰盛開綻放，幾個小孩拉著自己的家長嘰嘰喳喳的，好奇地指著那些玫瑰問那些是什麼。

接著，第三聲巨響，空中炸開了爆豪勝己的字樣，第四聲，LOVES，第五聲，綠谷出久。

「好浪漫呀。」

綠谷聽到附近的一個女學生摀住嘴，一臉陶醉感動，不禁臉燒了起來。

小勝……這麼大排場嗎？

忽然，一道聚光燈打在他身上，穿著西裝的爆豪向他走來，單膝下跪，手上捧著一盒戒指，「出久，願意跟我結婚嗎？」

周圍的人開始起鬨，綠谷只覺得全身發燙，每一寸肌膚都像有火在燒。

「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綠谷張口，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喉嚨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

他怎麼忘記了，小勝是個求好心切的人，任何事情都要做到最好，求婚怎麼可能那麼雲淡風輕地帶過，是得了自己的允諾後這才放開了手腳吧。

不然他們都是英雄，公開求婚，結果卻失敗對他們兩人的影響都不好。

可，這也搞得太過火了……

綠谷呆呆地看著爆豪，大腦已經停止運轉，只能讓身體反應，而他身體的反應就是撲向爆豪，死命地抱住對方。

「喂！先把戒指戴起來啊！」爆豪將人摟進懷裡，一邊狀似抱怨道。

綠谷還是死死抱著爆豪，他說不清盈滿胸腔的是什麼，他只覺得有些東西快要溢出來了。

周圍路人吹起了口哨，綠谷抱著爆豪，又笑又哭，他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終於在夢境中落腳的實感，既是感動又是心動，酸甜苦辣全都揉雜在一起，最終才戀戀不捨地放開爆豪，伸出了左手，讓爆豪鄭重仔細地將戒指戴在無名指上。

「換你了。」爆豪拿出另外一枚戒指，「幫我戴上。」

綠谷抽了抽鼻子，有些淚眼地替爆豪戴上了一模一樣的位置。

「啊，是人偶跟大爆殺神！」現場有些英雄迷，藉著聚光燈的光線跟人名終於認出了他們。

現場一下炸了。

「我說你！」爆豪事務所公關部整個非常心累，「要搞這麼大陣仗之前通知一聲會死嗎！會死嗎！」

爆豪不以為意，心情很好：「老子跟愛人求婚，有什麼可奇怪的。」

「你知道不知道從昨天半夜我們接電話就接到手軟了！」公關氣道，「你好歹讓我們跟人偶事務所商量好記者會的稿子怎麼發啊！」

「有什麼好發的，讓那些八卦的蠢蛋們記住我們要結婚就好了。」

公關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想著那豐厚的年終，這才沒撂挑子不幹了：「你後面沒打算再做什麼了吧？」

「老子要結婚啊。」爆豪一臉莫名其妙。

公關氣到自己去看著辦了，跟人偶事務所聯絡的時候發現了跟他同病相憐的小夥伴，不禁心有戚戚焉，雙方都為了自己的老闆搞事搞太大而心力交瘁，十分有共同語言。

在公關跟人偶事務所那邊做好串供……不，是聯合聲明的時候，新工作又來了。

「對了，我跟出久的婚禮規模不能比飯田小。」爆豪吩咐道，「一定要比他大。你到時候看看可以邀請哪些人，反正不能輸。」

公關：「……」

他老闆連這個都要爭？

另外一個同事湊過來，悄聲說：「老闆這個求婚儀式參考了很多前例，務求要做到史無前例……我看婚禮恐怕也是。」

啊，心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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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羲碎念：

熬夜寫完了……我真拼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