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距離那場給社會帶來巨大傷痛的可怕戰役，如今已經過了五年。

時間可以帶走很多東西，痛苦則會帶來反思，那個曾經被反噬過的超人英雄社會現在變形了，人們不再事不關己地等待英雄，而是會主動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在不波及他人或為了救助他人的狀況下也被允許使用個性，當然有許多事情都還在磨合，但他們終將找到方法。

說著漂亮話的英雄們肩頭的責任並沒有減少，然而對於大戰之前那種名人派頭的享受倒是少了不少。

許多值得敬佩的英雄都折損在那場戰役裡，好在英雄的新生代存活了下來，隨著歲月增長成就了現在的他們。

曾經的雄英一年A班與B班在英雄界大放異彩，儼然成了英雄中的中流砥柱，在打擊犯罪的道路上堅定不移。

英雄人偶本以為關注他的新聞應該是他今天又逮捕了哪個敵人，或是搗毀了某個犯罪交易地點，又或者是救出哪些人質等等。

「家庭失和……？」綠谷出久不可置信地划著手機，「因為搞錯資源回收的日子被大爆殺神罵了一頓，兩人看起來有分手的跡象……各位兄弟姊妹，我們機會來了……這什麼跟什麼？」

為什麼他的新聞跟其他人明顯不同？

就連小勝的新聞都有跟敵人對嗆，不小心讓旁邊的小朋友誤以為他才是敵人的這種比較正常的報導，為什麼關於他的就是八卦？

還有分手跡象是什麼！

他跟小勝看起來真的像在交往嗎？

從兩年前他們假裝成情侶到現在，只是一起行動的次數變得更多了而已，如果要把同居一起算進去的話，確實可以說得上是同進同出，可是他們可是連接吻都沒有過啊。

沒有真的交往何來分手啊。

綠谷猛烈搖了搖頭，他最近實在太奇怪了，總是對小勝感覺不自在，這可能跟他不久前提過要結束這段偽裝關係有關。

然後爆豪給他的反應就是炸了客廳跟客房，獰笑著問他要不要連他一起炸了。

他下意識地猛烈搖頭，這才讓自己的頭髮倖免於難，沒變成花椰菜。

其實他也不是突然提起的，這段關係一開始是很舒服的，小勝是真的很體貼，雖然看上去總是暴躁的，可他知道小勝會在半夜給他蓋被子，私下偷偷研究要怎麼讓他討厭的蔬菜透過烹調變得好吃，會將環境整得得一乾二淨。

如果有情人比賽，小勝絕對也會瞄準第一名。

可是這樣對自己來說就太危險了，小時候就覺得小勝很厲害，是個果決俐落的人，不知不覺成了勝利的象徵，本來能夠平靜對等地說話就足夠讓他驚喜感恩了，可是再這樣下去……

他會離不開小勝的。

而且兩年的時間也夠了吧？這個假裝情侶的任務應該也差不多可以結束了，現在社會都已經慢慢步上正軌，人們不需要再透過虛假的表象來移情了。

他收起手機，難得有些煩躁，不想回家。

說是家，更像是在小勝強力要求下一起入住的共同公寓，而且現在客廳跟客房也不能用了，不曉得房東會怎麼說。

但他要是徹夜不歸，或者稍微晚了那麼一點的話……

瞧，才剛收起來的手機立刻就響起來了。

「喂？」

『書呆子，你今天要是敢給我不回家，我就炸了你歐爾麥特的收藏。』非常顯而易見的威脅。

「我才沒有不回家！」

『那就快給老子滾回來。』爆豪在手機另外一頭冷哼，『晚飯做好了，是豬排蓋飯，冷了老子可不會幫你熱。』

「我馬上回去。」

掛掉電話的綠谷對自己下意識的反應有些欲哭無淚，他真的不是吃貨，都怪小勝手藝太好，搞得自己像隻超容易被釣的豬。

等吃完晚餐再好好談談……那之前要先把自己的所有收藏藏好，免得再被威脅。

＊

回到充滿爆炸痕跡的公寓裡時，豬排的香味竄入鼻間，本來還在煩惱的綠谷瞬間直奔餐桌，果不其然看到剛出爐的炸豬排，口水直流。

「好香啊。」

「廢話，也不看看老子是誰。」爆豪拍了他一下腦袋，「去洗手。」

綠谷樂顛顛地去洗了手，照鏡子的時候才不小心發現自己好像又被小勝牽著鼻子走了。

他撇了撇嘴，興致沒那麼高昂了。

兩人開著電視新聞，一邊聊著無關緊要的瑣碎小事，主要是他在說，爆豪在聽，偶爾應聲幾句。綠谷看著電視，眼角餘光瞄到了那盆在爆炸聲中唯一安好的盆栽。

那是爆豪不久之前經過園藝店買下來的，一株綠色的桔梗花。

「小勝，我有事要跟你商量……」綠谷深呼吸了一口氣。

「如果是我不想聽的就不要開口了。」爆豪頭也不抬，「你回來之前我已經把你的收藏給收起來了。」

綠谷瞠目結舌，有一個太了解自己的不講理幼馴染真不是什麼好事，想要開口都沒辦法：「小勝，你會預知嗎？」

「就你那破腦袋，根本不需要預知。」爆豪十分不留情地恥笑著，「吃完就去洗碗，我等等要檢查，要是還有油垢你就死定了。」

綠谷嘟嘟噥噥地去洗碗了，就在此時，電視新聞很不識相地響起了英雄人偶可能於近日跟大爆殺神分手的報導。

他喘都不敢喘一下，他之前跟小勝提說要結束這段關係，小勝的反應就是炸了客廳，現在聽到新聞這麼報，他很擔心小勝一怒之下就去炸了電視台。

他慢吞吞地收拾碗筷，一邊小心地去偷看小勝，發現對方神情還算平靜，沒有暴怒地要去炸了記者跟新聞台。一方面鬆了口氣，一方面又覺得有點失落。

自己也太像多愁善感的女學生了。綠谷在心裡鄙視自己，一邊給碗筷沖水，倒了洗潔精搓出泡沫，他搓得很認真，起碼看起來很認真。他邊搓邊想著，小勝如果不是有這個任務跟自己綁死在一起，不曉得會找什麼樣的對象？應該是很賢慧的那種吧，不像自己廢柴，家事幾乎都幫不上什麼忙，除了可以一起作戰外好像也沒什麼長處了。

「喂，同一個碗你是要洗多久。」爆豪的聲音冷不防在耳畔響起，嚇了他一大跳，「從剛剛到現在你就只洗了一個碗？」語氣很不滿。

「呃，我在想事情……」

「那你最好是想清楚了。」爆豪哼笑，罕見地不對他效率低下進行嚴厲譴責，「我去洗澡了。」

目送著爆豪豪邁地當著他的面脫下上衣往浴室走，綠谷咽了咽口水，小勝的身上都是些可怕的疤痕，是那次大戰後留下的後遺症，尤其是心臟的地方，怵目驚心。

但即使如此，小勝身上的肌肉也充滿陽剛的男人味，仔細聞的話還可以聞到淺淺的刺鼻的硝化甘油味道，帶著刺激的狂野，會讓人忍不住想伸手觸摸。

發現自己的手真的朝小勝伸出去的出久趕緊把手縮了回來。

幸虧小勝是背對他的。

浴室傳來水聲，綠谷趕緊趁機把剩下的碗盤全部洗好，舒了口氣便往臥室拖出懶人沙發，往電視機前一坐。

沒辦法，客廳的焦了，還沒來得及修。

綠谷抱著素色的抱枕，呆呆地望著雙人床發愣。說起來也跟小勝同床共枕好久時間了，小勝難道一點都不在意這段關係持續下去？這樣他將來找老婆怎麼辦？自己倒是無所謂，畢竟英雄風險很高，單身會比較好些，至少不耽誤人，何況歐爾麥特也是單身。難道小勝也跟他有相同的想法？

不過萬一小勝將來改變主意，還是打算娶老婆怎麼辦？

電視螢幕的光線不斷閃爍，可是綠谷什麼也沒看進去，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乍看之下頗像是專注的電視兒童。

「喂，出久。」爆豪的聲音湊在他耳邊，激起綠谷渾身雞皮疙瘩，不知是不是剛洗浴完的關係，爆豪的體溫很高，還帶著氤氳的霧氣，低啞富有磁性的嗓音讓出久紅了耳根，「怎麼，我這麼好看嗎？」

綠谷反射性地蹦出三尺遠，驚得連懸浮都用上了，整個人四肢並用地掛在天花板牆角，像個受到驚嚇的蜘蛛人。

剛剛電視正好在報大爆殺神的特別報導，綠谷沒注意，又或者是注意了但沒真正意識到，總而言之，他被活生生的爆豪勝己給嚇到彈到天花板上，光這點就非常丟臉了。

「小勝？你洗、洗完啦。」他結巴道，問出了一句廢話，「那換我去洗了。」

接著他從天花板跳下，一氣呵成地衝進浴室，逃之夭夭。

爆豪挑了挑眉，看見出久泛紅的耳根，心情就頗為愉悅，又想到剛剛出久對自己完全沒有警戒心，不設防的樣子——

他哼笑著給那盆綠意盎然的桔梗花澆水，喃喃自語道：「快點給老子開竅，臭書呆子。」

桔梗花被淋得溼透了，爆豪伸出食指，輕柔地摸了摸看起來可憐兮兮的花朵：「等了你兩年，你得好好補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