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石內卜大致弄清楚波特身上發生了些什麼，但下段記憶開始的時候，他還是吃了一驚。

一家新生報紙的頭版聳動寫著：

『哈利波特，救世主還是殺人犯？』

這份報紙被哈利扔在房間角落，記憶的主人不去翻閱，他就看不到內容。

不過就算不看，他也能猜到內容寫了些什麼。

輿論暴力。

剛剛那個女人其實提醒了他一件事情。

算起來，波特四年級開始，每一年都會有認識的人在他面前死亡。

四年級的迪哥里，五年級的布萊克，六年級的鄧不利多，七年級時的雙胞胎跟小精靈，戰後一年又是衛斯理。

為什麼沒有人發現，波特的精神在目睹女友嚥氣的那刻就崩潰了？

不，或許格蘭傑有發現，但她無能為力。

石內卜沉默地看著在夜深人靜時，會抱著一疊相片給自己施展酷刑咒，疼得在地上亂滾，卻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的波特，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

那女人的話語多少還是造成了影響。

「普林斯！」

石內卜回過頭，發現波特已經回來了。對方又驚又怒：「誰准你亂翻東西的？」

由於獸化，石內卜的情緒表達會更加直接，他確實有點心虛。

但他馬上就昂首挺胸了。

反正波特也看過他的記憶，這次只能算扯平。

哈利沒好氣地看著死不認錯的黑豹：「我就應該多設一道警戒咒……這些記憶並不美好。」他帶著黑豹回到現實，「那是我最想封存的一些記憶，看起來你似乎都把關鍵看完了。」

「我那段日子確實萎靡，不過我後來就好了。」

如果波特管那種算計對方上當得到情報，不眠不休誓言一定要抓到彼岸花老大，每天晚上還給自己施酷刑咒自我懲罰的日子叫萎靡……那這世界大概不存在真正的萎靡了。

要是他真的萎靡，那倒還好辦，但是最糟糕的是，波特把一切都封印起來了。

情緒的積累需要適當的釋放，但波特沒有。

他沒有一個可以毫無顧忌宣洩情緒的對象，就像莉絲所說。

一個也沒有。

全都他媽死光了。

石內卜暗罵，所有波特願意信任並且願意敞開心房的長輩全都他媽的在戰爭中死光了。

本來衛斯理夫妻可以充當這個長輩角色，但在金妮也死去後，波特顯然與衛斯理家保持了距離。

那個蠢狗布萊克也沒留下哪怕一幅畫像，現在這幢屋子裡除了怪角的哭號以外就只會有布萊克夫人的尖叫。鄧不利多的畫像倒是懸掛在霍格華茲校長辦公室，但波特已經畢業，而他並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普林斯，後天我要去一趟愛丁堡，也許會很危險，你跟今天一樣待在家裡，怪角會照顧你。」哈利說，「如果真的是制毒的據點，我不能帶你去，會有氣體類的毒，防不慎防。」

黑豹無聊地打了個呵欠。

「我是說真的，萬一打起來的話會很混亂，跟在秘魯可不一樣，那是客場作戰。」哈利強調道，「你不能來。」

我想去就去。

黑豹完全不把哈利的警告放在眼裡，哈利開始思索出去前強迫對方乖乖待著。

「哈利主人。」怪角對哈利彎腰，「天狼星主人也曾經被勒令待在家裡。」

哈利頓了下。

是了，動物都是關不住的。

石內卜倒是奇怪小精靈的突然插話。怪角跟布萊克的交情可不好，怎麼想都不該在此時拿出來比喻。

「好吧。」哈利妥協了，「我明天帶你去見見我的隊員，你可要記好，不能攻擊自己人。」

看在梅林與莉莉的份上，本就重新擔任起哈利保護者角色而不承認的前任雙面間諜朝對方齜牙。

哈利猜，這大概是同意的意思。

魔法部。

哈利熟門熟路地帶著一隻黑豹走進辦公室，一路上收穫了不少側目，他本來有點擔心普林斯對於這種充滿壓抑的地方不適應，但黑豹昂首挺胸，逛得比他這個正氣師還像正主，像在巡視領地的國王。

好吧，貓科動物特有的天份——他們總當自己是王。

樂得當豹奴的救世主會心一笑，難得好心情地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石內卜注意到哈利放了很多糖跟牛奶。

他一開始想到那位嗜甜如命的老人，但後來又想，波特的人生確實苦澀，在飲食上理所當然要有點緩衝。

石內卜有點擔心波特要是真的剿滅了彼岸花，之後的生活該怎麼辦。

辦公室的門被喀啦一聲打開。

「妙麗。」哈利的臉色暗了一下，「我以為你會敲門。」

「然後再讓你跑掉？」衝進來的女孩並不為自己的冒犯道歉，她瞪著哈利，「哈利，我是說真的，你必須跟榮恩他們談一談。」

「當然，我說過會談一談的……等我忙完。」

「等你徹底剿滅了彼岸花？」妙麗一針見血地指出，「哈利，那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那些人。」

「我知道，所以我要讓他們為了錯誤付出代價，這有什麼不對？」

「那之前，你應該先照顧好自己。」妙麗立刻說，「我已經聽金利說了，你有好幾次都魔力暴動差點殺了自己。」

「那都幾年前的事情了。」哈利開始不耐煩，「我承認金妮死亡給我的打擊確實很大，所以那段時間發生任何事情都可以理解，不是嗎？」

「但是……」

「好了，妙麗，我感謝妳的關心，但說真的，妳把這些力氣用在榮恩身上吧。」哈利強硬道，「免得他在失去妹妹以後，又懷疑我要搶走他的老婆。」

「哈利波特！」

兩人在空中無聲對峙，女孩的眼眶開始蓄滿淚水。

「你怎能……怎能這麼說？」

哈利默不作聲。

就算是講話苛刻的石內卜，也覺得哈利說得有些過份了，但他也理解波特的心情。

多麼奇妙。

在校時他們曾經水火不容，現在石內卜卻能跟他一直看不順眼的波特共情。

因為受傷太過嚴重，封閉自己是為了自我保護，那顆已經碎得不成形的心只要一點點溫度都容易被灼傷。

他知道放任波特這樣下去不行。

於是他主動起身，從辦公桌後現身在女孩面前。

他咬住哈利的褲管，將它扯了扯。

「普林斯？」哈利低頭，綠眼中盡是驚訝。

妙麗也對突然出現的黑豹感覺驚奇：「這就是傳聞中的……你的新寵物？」

黑豹齜牙，似乎對寵物兩字非常不滿。

「呃……」哈利說，「實際上，牠是突然出現，然後願意跟著我，救了我的命。」

「什麼？」

本來越來越激化的矛盾爭吵化於無形，哈利嘆了口氣。

普林斯還咬著他的褲管。

「我道歉，妙麗。我不該那麼說的。」

妙麗眼神奇異：「喔。」

接著，兩人都笑了出來。

「我原諒你。」妙麗說，「不過讓我們回到正題，你得跟衛斯理家的人談談，你逃避得夠久了。」

「我沒有逃避，我只想把該做的事情做完。」

「是了，每次我們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你總是有特別多的藉口，接著我們的談話就進行不下去。」

哈利抿了抿唇。

普林斯終於放開他的褲管，優雅地端坐起來。

「你知道，衛斯理家的人依然想給你慶祝生日。」妙麗試探性道，「茉莉給你做了個生日蛋糕，很漂亮，我相信也很美味。但壽星不在……」

生日？

黑豹的耳朵動了動。

兩週無聊的等待讓他徹底忘記了日子，聽起來波特的生日已經過了。

「還是請他們自己吃吧。」哈利搖頭，「我謝謝茉莉的心意，晚點我會讓怪角挑謝禮送過去。」

「哈利。」妙麗憂慮地還要說些什麼，但其他隊員已經陸續來哈利辦公室報到了。

「謝謝，妙麗，我很好。不用擔心。」哈利說，「如果妳跟金利談過了，那就會知道我明天要去愛丁堡出任務，我現在每分每秒都很寶貴。」

妙麗看了看在門口一臉莫名的隊員，又看了看明顯送客的哈利，深呼吸一口氣：「看在梅林的份上，你出任務回來後要第一時間聯繫我。」

「我哪次不是這麼做的？」哈利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笑道。

「這一次還有件事。」妙麗離去前丟下另外一顆炸彈，「泰迪說想見你，你不會讓教子失望的，對不對？」

哈利沉默，半晌，才應聲道：「對。」

妙麗放心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