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晚餐擺滿了整張長桌，三位女性跟怪角使盡了渾身解數，就連湯都做了三種。

哈利很久沒吃得這麼撐了，他甚至沒有形象地打了個飽嗝。

餐後一群人聚在客廳聊，一堆髒汙碗盤全被怪角搶去洗了。

「我聽說了，哈利收到了一封咆哮信，吼得全廳的人都聽得見。」喬治打趣道，「這年頭居然還有人敢寄這種信給鼎鼎大名的救世主，我都想見見這人是誰了。」

「我不知道。」哈利摸摸鼻子，「我只覺得聲音很耳熟，但我不知道是誰。」

「應該不是我們在場的任何一個吧？」喬治誇張地環視四周，「哈利確實該好好罵一頓。」

「自然不是，我們要罵還需要寄咆哮信？」榮恩沒好氣道，「直接過來揍他一拳就是了。」

這倒是真的。

榮恩跟喬治帶來很多美酒，他們喝了一瓶又一瓶，直到酒酣耳熱，亞瑟已經開始胡言亂語祝哈利找到如意郎君，被茉莉拉著耳朵走了。一群人倒沒喝得那麼醉醺醺的，但也都一個個拿出許多女孩的照片，強逼哈利選一個見面，聊聊天。

哈利被酒精侵蝕的腦袋暈呼呼的，只隱約記得自己不想認識新對象，便隨口扯了一個他想試試看男的，榮恩立刻說他不行，他是妙麗的，但如果哈利看上派西或是喬治的話也可以。

衛斯理家的么弟立刻被聯手鎮壓。

「出生入死不是問題。」喬治一臉嚴肅，只不過因為酒氣而形成的紅暈直接弱化了正經的效果，「為你獻身不行，哪怕佛地魔復活都不行。」

「沒錯。」派西附和道。

兩人聯手在榮恩頭上戴上水壺，施法讓它冒出蒸氣，發出嗚噫嗚噫的燒開聲，逗得哈利哈哈大笑。比爾則是異常專注地凝視著自己的妻子，嘴裡不斷呢喃著愛語，哈利眼角瞥到了，不禁心生羨慕，不過這情緒一閃而過，他很快就被榮恩的反制吸引了注意力，紅髮好友不甘示弱地讓兩位兄長開始跳踢躂舞。

幾位女性也喝得微醺，但沒有那麼醉，花兒跟妙麗各自把自己的丈夫給攙回家，喬治跟派西也回去了，一時間，宅子裡又靜了下來。

哈利喝得腦茫，走路東倒西歪的，不小心撞掉了桌上的一疊白紙，從裡面掉出一本筆記本。

這是什麼？

哈利瞇眼思索，筆記本就是要用來寫東西的吧？寫點什麼好呢？

他吃力地拿起羽毛筆，他的世界在晃動，頭很暈。

「哈利主人！」怪角匆匆跑來，「您需要醒酒湯嗎？」

哈利……對，他叫哈利波特。哈利十分嚴肅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主人？」

「唔。」哈利死盯著筆記本，自我介紹做完了，他還要寫些什麼？對了，他可以寫魔藥成份分析公式……

但就在他再度落筆以前，那張紙已經出現了另外一行文字：『你的字真醜。』

哈利不開心了：「胡說，我的字很工整。」

那張白紙自然也沒回應，哈利很生氣，將那頁撕下來揉一團，一頭栽倒，在家庭小精靈的尖叫聲下心滿意足地睡了過去。

＊

醒來的時候，哈利只覺得渾身酸軟，身體很重，頭好像被人拿球棒揮了好幾下，疼得要死。

喬治到底帶來了什麼酒？喝的時候沒覺得度數這麼高啊。

哈利揉揉太陽穴：「怪角。」

「怪角隨時為主人服務。」年邁的家庭小精靈立刻現身。

「拿點醒酒的東西給我……還有，現在幾點了？」

「現在是週日下午四點二十三分。」

哈利呻吟一聲，接過怪角變出來的醒酒湯，不敢相信他居然睡了這麼酒，那酒裡面不曉得是不是摻了什麼安神成份。

一張被揉成一團的紙張從床上滾了下來，哈利皺眉，拿起來舖平，就看見自己寫得歪七扭八的自我介紹，以及一個諷刺性的回覆。

這不是他出任務時用來聯絡的及時紙，及時紙的最大特性就是不留痕跡，所有文字會在浮現後三秒後消失，根本不會留下來。

「這是什麼？」哈利狐疑道，「昨天喬治他們帶來的東西嗎？」喝得斷片了，他不太記得。

「家裡還有很多，哈利主人。」怪角說，「主人要嗎？」

「拿來吧。」要是是喬治的新產品，得寄回去給他們才行。

『所以，你是誰？』

怪角拿來的是一本筆記本，哈利翻開第一頁，又看見一行字清清楚楚寫在上面。

哈利更狐疑了：「瑞斗的筆記？」他試圖在上面塗鴉，畫了許多不明意義的圓圈。

『我看不懂，還是你壓根就不會寫字？』

沒有黑魔法的痕跡，不論是他畫上的符號還是對方寫的文字都沒有消失。

哈利決定按兵不動，先寫了封信去問喬治。

喬治的回覆很快，說他不記得有帶這種筆記本過去，但讓哈利放心，這種筆記本是專門為了異地情侶設計的，很多書店都有賣，只要情侶們各買一本，他們就能無視時空限制暢所欲言，就像交換日記的一種。

而喬治說他可能是一時間沒注意到，店裡面人來人往，或許是有個年輕人沒搞清楚狀況，只買了一本，而跟它匹配的筆記本恰好就被他帶到了布萊克老宅。

喬治確實帶了很多東西，哈利望著怪角收拾好的儲藏間，裡面滿滿都是魔法過期的惡作劇商品，或是一些像這種筆記本一樣配不成對不得已下架的物品，哈利還看到缺了一半的情人結。

哈利頓時覺得壓力很大，他真不想找對象。

他將視線轉向那本筆記本，有些猶豫，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要繼續回覆。

『好吧，看來你是一個無禮且冒犯地偷了自己父母的筆記本塗鴉，腦袋裡面長滿了汲汲草的三歲小巨怪。』

哈利瞪大雙眼。

酒精很可能還是主宰了他的大腦，他反應過來前已經寫下了不是兩個大字。

『這大概就是你所會不多的讀寫拼字。』

『怎麼又是一個麻煩小鬼。』

對面那人像是篤定他看不懂，越來越肆無忌憚，話裡話外都是嫌棄。

哈利突然感覺到一陣好笑，反正對方也不知道他是誰，按照喬治所說，這是一本交換日記。

「又？」

『讚嘆梅林的仁慈，一個三歲小孩居然會使用問號。』

「我不是三歲小孩。」

『你的字讓人懷疑。』

「我也可以寫得很工整，你看。」

『用了自動校正羽毛筆吧。』

「才沒有。」哈利頓了一下，「你知道這筆記本是做什麼的嗎？」

『知道。』

「那你……呃，怎麼沒跟女朋友一起買下？」他從口氣判斷這人一定是個男的。

『我沒有那種麻煩。』

「你剛剛說又，所以之前有人使用過這本筆記本跟你筆談過嗎？」

『不是這本。』

看來是有買其他本，然後被三歲小孩騷擾了。

『我本來買的筆記本突然出現一堆塗鴉，把我寫的魔藥步驟全部覆蓋過去了，該死。』

哈利猜這人應該是個年輕氣盛的學生，不然應該不會這麼沈不住氣。

他頓時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寫了些什麼魔藥步驟？我看看，搞不好還能指導你。』

在紡紗街扮演年輕氣盛的前任間諜賽佛勒斯．石內卜，差點魔杖走火。

指導？讓哈利來指導他魔藥步驟？要不是——

「不需要！」

『哦，我懂了，你其實不會寫，但剛好被一個三歲小孩搗亂，於是就順理成章地沒交作業？』

「停止你的臆測！」被說沒交作業，哈利波特，真是不管哪一點都能精準得踩在他的雷點上。也不想想在校時是誰常常欠交作業的。

石內卜可不承認他有好幾次都是故意把哈利的魔藥消消藏以此來打一個大鴨蛋。

『看來我猜對了。』哈利自得其樂道，『不用不好意思，我還是學生的時候，魔藥也不怎麼樣。』

感謝梅林，原來哈利對自己有清楚的認知。

「你魔藥很差？」石內卜明知故問。

『一開始很差。』哈利糾正道，『我遇上了一個不怎麼好的啟蒙教授，我承認我當時根本不想碰他負責的科目。不過後來換了一個老師，我的魔藥成績就開始突飛猛進。』

石內卜哼了一聲，靠著他的筆記叫做換了一個老師？

『不過我一直到最後才發現我其實根本就沒換過老師，我以為更稱職的那位教授實際上還是他。』哈利畫了一個鬼臉。

「我為你的遲鈍感到悲哀。」

『嘿，這不能怪我，你知道他有多會藏嗎？』哈利抱怨道，『他的混蛋特質把他高尚美好的那一面完全隱匿起來了，我賭沒有人能發現，除非他自己願意曝光。』

石內卜沒說話，他在琢磨該如何回覆才不會露餡，另外，高尚美好？這種形容詞絕對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看來那段記憶給了哈利某種錯覺。魔藥該攪拌了，他暫時放下筆記本，去顧他的化獸水了。

哈利等了半天沒有回覆，猜對方應該是寫作業去了，但是反正筆記又沒有時限，他便自己寫了下去。

『我跟你說，他這個人陰沉油膩，一看就覺得他不是什麼好人，我在上學以前曾經很喜歡魔藥學的，都是他開學時給我難堪我才受不了的。他真的非常過份，明明一教室的學生那麼多，他就只會盯著我，哪怕我只是做錯了一個步驟，他也要給我打零分，明明就有人做得比我更差。』

『我曾經超級討厭他的。』

『不過我知道他的苦衷後，那種討厭的情緒就沒有那麼強烈了，但要是我還能見到他的話……我想跟他說句謝謝。』

石內卜攪拌完魔藥回來，看著謝謝兩個字咬了咬下唇。

『你在忙嗎？學生現在不是應該要準備放假了？你聖誕節準備回家過嗎？我以前聖誕節幾乎都留在學校過，學校的伙食很不錯，空蕩蕩的城堡很新鮮，我可以沿著城堡飛一圈。』

「你很閒？」石內卜終於打斷了哈利的喋喋不休。

哈利被嚇了一跳，隨即畫了個笑臉：「也許。」

「時間太多的話，就去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但我就想做點沒意義的事情。我這輩子都在做所有人認為有意義的事情，我偶爾也想放鬆一下。」

「說得好像你很老一樣。」

「至少我比你大。」哈利得意洋洋。

石內卜頗覺得好笑：「我的年紀足夠做你父親。」

「是喔，那要我喊你爸爸嗎？」

「……絕對不准。」石內卜想了一下哈利喊他爸爸的畫面，渾身都泛起雞皮疙瘩。

哈利傳來一連串哈哈哈，石內卜回了一句笨蛋。

「好吧，其實我很忙，我聖誕節還要出差，可憐一下成年人的苦衷，因為公事過不了聖誕節。」

石內卜看了看正在咕嘟冒泡的魔藥，心裡估算應該能夠趕上聖誕節，但如果哈利要出差，他得先弄清楚目的地。

「你去哪裡出差？」

「秘魯。」哈利說，「聖誕節前一週出發，我又得喝那難喝得要死的魔藥了。」

「什麼魔藥？」

「這可是機密。」

石內卜輕哼一聲，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這回哈利又要變成莉莉的樣子了吧。

……等等。

變身水必須從活人身上摘取毛髮，那哈利是從哪裡弄來莉莉的？他也根本不相信哈利會去刨墳，所以那不是變身水，而是變性水？變性水可以改變巫師或是女巫的性別，但很少人使用，通常都是一些極端家庭希望小孩是什麼性別才會給小孩長期服用，但不論是何種魔藥，長期服用都容易對身體造成副作用。

哈利不清楚嗎？顯然他是清楚的，而且他不在意。

這個臭小鬼。

「任何魔藥都容易有副作用，你自己看著辦。」

「你是在關心我？」

「如果你想這麼理解。」

哈利嘴角越揚越高，可惜筆記本另外一方看不見。

在那一瞬間，哈利突然發現，這或許就是他想要的。一個可以互相拌嘴，又不會讓對方陷入危險，偶爾還能抒發心情的……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