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火葬場（上）（無肉）

Key：女裝冰、強強

梅雨季節總是濕濕黏黏的，蒙上一層霧色的都市街景總讓人感覺抑鬱，如同現在褚冥漾的心情。一家高級旅館的超級尊榮套房，照理來說能讓人感覺非常舒適，但他此時感覺壞透了。

他一邊把屍體拖到浴室藏好，偽裝現場做出割腕自殺的假象，一邊在心裡盤算著等等回家以後，要怎麼找藉口敷衍他的丈夫颯彌亞。

都是因為目標沒乖乖喝下GHB，害他多費了一番功夫才把人幹掉。他一邊在心裡咒罵已經變成屍體的目標，一邊對委託者要求偽裝成自殺的要求感到煩悶。

等等還得回家跟他老公吃晚餐。

他老公叫颯彌亞，不論是外在內在條件都非常好，褚冥漾對他一見鍾情，是在一次任務後，自己在街上閒逛時，看見對方溫和有禮地拒絕搭訕，轉過身時冷然的神色。

褚冥漾一看見那眼神，他就硬了。

沒有道理可言，彷彿天雷勾動地火，他迫不及待地上前自我推銷，面對颯彌亞這種氣質高貴的謙謙君子，他算得上是拿出自己從小學的各種紳士應對本事，哄道對方給了他名片，加了好友。

後來一切都那樣順理成章，他們認識不到半年就結了婚，婚後也確實恩恩愛愛了一陣子，但最近，褚冥漾老覺得無趣。

颯彌亞永遠不生氣，不論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微笑贊成，對他百依百順，沒有任何一點自己的主見；兩人做愛也很無聊，颯彌亞做起來永遠千篇一律，像是一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搞得應該心馳盪漾的夫妻運動活像是上班打卡，搞定生理需求就下班了。

家務永遠不做，對鄰居永遠好聲好氣，半夜擾鄰的夜間轟趴甚至能告訴他沒聽見，就是不肯去跟鄰居做溝通。還有樓下的女人，明顯在勾引他，他居然一點都不在意。

這種什麼都好的好好先生，褚冥漾真的懷疑自己當初為什麼會不顧周遭的反對，執意要跟對方結婚？

但離婚是不可能離的，颯彌亞不說別的，那張臉就完全長在他的喜好上，幾乎是按照他的審美長的，要他放手還真做不到。而且颯彌亞這種有臉有錢有身材還對另外一半千依百順的對象，放出去的話還不大排長龍人人搶著要，他才不要便宜任何人。

但日子過起來確實太無趣了。

「今天怎麼這麼晚？」颯彌亞準備好晚餐，有點擔心地問，「比預定的遲了兩個多小時呢。」

「圓環那邊發生車禍，我去警局做了筆錄。」褚冥漾解釋，警局的筆錄上頭那邊已經安排好了，雖然颯彌亞一個平凡的公務員不太可能去查，但他習慣把事情做到天衣無縫。

「是你發生車禍了嗎？有沒有受傷？」颯彌亞聞言緊張了起來，上手就要捲褚冥漾的袖子。

褚冥漾隨便他捲，跟目標扭打時的傷已經被他用真正的擦傷掩飾過去了，「一點點皮肉傷，不過還是去診所看了下。」

「你手機呢？」

「車禍時飛出去了。」褚冥漾說，實際上是在執行任務時被摔到了，「我送修了，要一週後才能拿。」

「下次不能跟別人借電話，跟我說一聲嗎？」颯彌亞抿了抿唇，「我很擔心。」

「好。」褚冥漾隨口應付，他打電話難道是要人過來旁觀他怎麼抹掉別人脖子嗎？

「我去熱一下晚餐，你好好休息。」

一個平淡無趣的無聊夜晚如期而至，褚冥漾躺在床上，不禁思考起來，他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當初我就反對你閃婚，現在你哀什麼。」褚冥玥用一本堪比康熙字典的資料夾直接砸在褚冥漾頭上。

褚冥漾雙手穩穩接住了重量級的兇器，隨手放到一旁，整個人趴在辦公桌上繼續哀怨，「可是真的好無聊啊，我們都結婚了，結果亞他還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他甚至當街被找麻煩都不還口！」看了就有氣！當初那種天降戰神般的狂氣難道只是他的錯覺？

雖然確實只有一瞬間。

「人家是個好人你還不滿意？照我說我們這樣的人就不該結婚。」褚冥玥白他一眼，「之前目標的血液樣本呢？」

褚冥漾有氣無力地從口袋拿出一小瓶血液準備拋過去。

「要是碎了就算你頭上。」

褚冥漾乖乖站起來，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

他們妖師不只接殺人的活，也會接一些藥品研製的工作，不如說這才是他們明面上的工作業務，而褚冥玥就是杳詩製廠PI，負責接收研究款項、運行多間實驗室進行研究，做出最終決定並監督特定研究項目資金和支出。因此雖然褚冥玥也有接受過暗殺訓練，但更多隱身幕後；髒活則是大部分都由白陵家那邊負責。

褚冥漾名義上是褚冥玥的研究助理，但本質上他的活都是讓目標嚥下最後一口氣，美其名出差。

「覺得無聊想找刺激的話，就去工作。」褚冥玥拿到樣本，毫不留情地一腳踹開自己的弟弟。

褚冥漾覺得他姊真是工作狂。

當初在颯彌亞身上感受到的危險性跟褚冥玥有一點類似，不過看颯彌亞那種連蟑螂都不願意殺的溫吞個性，果然是他的錯覺。

＊

「遲早宰了那個混蛋鄰居。」颯彌亞，代號冰炎，此刻正怒氣沖沖地拿桌子撒氣，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砸壞的第三張桌子了，而這個月甚至還沒過完一半。

「冷靜，冰炎，你又跟你老婆吵架？」

「我們根本沒吵架！」冰炎怒道，「樓下那女人老要勾引他，他居然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在冰炎這裡，不分男女，只分敵我。

「大概人家小朋友神經比較遲鈍嘛。」夏碎一點都不在意自己搭檔發火，反正桌子的報銷費用不是他出，只是夏卡斯頭痛罷了。

「他連在床上都遲鈍得很，一點甜言蜜語都不會說 ，不管做了多少次都跟個純情小白兔，搞得我一點興致都沒有。」

「停，我一點都沒興趣聽你夫妻的生活經。」夏碎做了一個STOP的手勢，「要不然你直接找他談談。」

「我每次想談他就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談得下去才怪。」

「好了，可以了，工作吧。」夏碎把一疊資料甩給搭檔，有效制止了搭檔對性生活不如意的抱怨。

冰炎迅速瀏覽完資料，無趣地扔到一邊，「這日子真是不過也罷。一點意思都沒有。」

「要我說，我們這種人就不該結婚。」夏碎白他一眼，「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買賣，普通人的生活根本就不適合我們。」他們隸屬冰牙組織，是暗殺界首屈一指的存在，能夠與他們分庭抗禮的組織只有藏匿於暗處的妖師。

冰炎十分認同，但當他看見褚冥漾的那一瞬間，靈魂起的強烈共鳴告訴他，就是這個人了。那是滂沱大雨從天而降，殷紅旭日從東邊升起的必然，沒有人能夠阻擋。

沒有道理可尋，沒有前例可依。

只不過現在日子實在太無聊了，就像一鍋精緻高級的湯品卻沒有鹽巴調味，安靜，平淡，卻少了靈魂。

冰炎抹掉目標脖子，準時回到家時發現褚冥漾已經做好晚餐了。

他們會輪流下廚，但褚冥漾每次都能端出黑暗料理，要不是冰炎自己本身身強體壯，現在胃已經出毛病了。

「這是什麼？」他盡量溫和地問，垂在身側的手抽了一下，差點直接拿起筷子直接戳爆褚冥漾的額頭。

「炒牛肉。」我沒在食物裡面下藥已經夠溫柔了，敢有意見我直接讓你拉上三天三夜！

冰炎看著那盤堪比石塊的炒牛肉陷入了沉默。

「我在炒的時候不小心恍神了下，炒過頭了。」褚冥漾摸出殘存的良心，聲音變得軟軟的，「要是不想吃的話就算了，吃其他的。」

起碼桌上還有盤荷包蛋，看起來除了邊緣焦了點還算正常。

他們剛結婚時不這樣的，他們會一起準備晚餐，在廚房調情，褚冥漾會給冰炎打下手，褚冥漾洗碗時他們還會接吻，有時拍對方屁股還會拍到擦槍走火，導致碗都沒刷完就滾到床上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回家都像枯燥乏味的上班。

＊

「裂川？」冰炎接過報告，「這次的目標來頭挺大啊。」他三兩下就把一疊五十多頁的A4報告翻完了。裂川是政府祕密機關的情報長，帶著非常多國家機密叛逃，照理說政府應該直接滅口，但沒想到對方潛伏已久，甚至有自己的軍隊，暗殺屢次失敗才找他們頭上。

目前目標躲在某個後山裡的廢棄工廠，有著重重守衛把手，最外圍還偽裝成飆車族，不知情的基層警察巡山時很快就會被引開，最終只會開幾張罰單了事。

再進去的話就是一群逞兇鬥狠的黑幫份子，一般人看了就會繞道走，也不可能繼續深入。兩道外圍就將多數的人隔絕在外，要是繼續靠近的話，就只可能是找上門的仇家了。

因此第三道警戒線就是地雷。

冰炎嘖道，裂川選的地點還真好，因為附近經常有放鞭炮的廟會活動，就算半夜炸了個什麼東西，也不會驚動到民眾。而且以當地民眾的熱情，本來沒活動他們也能夠辦活動，轉移所有人視線。

而且山上一定設置了訊號屏蔽器，他們要是真有運氣殺進去，也無法跟外界聯絡。

「確實挺有挑戰性的。」冰炎哼笑，「但對上冰牙，還不夠看。」

「大概會搞一整個晚上。」夏碎說。

「我會跟褚說我出差，五天四夜。」這樣他就不用趕著回家，還能喘口氣。

晚上，他跟褚冥漾提起臨時出差，對方好像面有喜色，不過只有一瞬間，冰炎想大概是他看錯了。

無聊的晚上。

褚冥漾覺得他幸運極了，不然他還要找藉口不回家。

這次他的任務是凡斯委託的，嚴格來說可以視為政府委託。妖師之所以這麼多年不被人發現，自然是因為政府高層中有他們的人。凡斯就是其中位階最高的一位。

任務目標代號裂川，根據凡斯所說，自立軍隊，且攜帶了許多國家機密，被列為一級通緝犯，擁有強大火力，想無知無覺靠近他都不可能，若是想要遠處狙擊，他藏在山裡的工廠，附近沒有制高物，除非把比足球場還大的工廠一舉轟飛，否則也不可能。

褚冥漾勾勾嘴角，打電話給自己的搭檔。

「西瑞，準備幹活了。」

妖師內部，一眾人等以褚冥漾為中心展開了會議。

桌上正是裂川據點附近的地形圖。

「他們會在這邊的山腳下偽裝成飆車族，哈維恩，你安排幾個幫派份子在這裡械鬥，然後把這群人引到這裡去，讓他們亂起來；西穆德，你假裝弄錯人，打著帶人去助陣的名義把第二外圍清場。」

「那我們就是直接殺進工廠，沒錯吧？」西瑞摩拳擦掌。

「才不要。」褚冥漾冷酷地說，「那麼累幹什麼，既然那裡被裂川當作據點，那麼基本水電肯定沒斷，在外圍引爆他們的瓦斯管。凡斯已經弄來工廠的管線圖了。」

靈芝草遲疑地問，「那我們為什麼要派那麼多人力搞定他們的一、二重防線？」直接炸了就完事了。

「傻子，你以為一群人在那邊挖地不會驚動他們嗎？鼠輩可是一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鑽進下水溝的。」西瑞哼笑，「老大跟老四會搞定訊號屏蔽器的。」

「漾漾，你還沒說完吧？」白陵然微笑道，「萬一老鼠溜了呢？」

「對，那座山要逃往山腳下只有這三個方向，其中之一會被哈維恩引起的騷亂阻斷。」褚冥漾說，「這兩個，西穆德，你讓場面亂起以後就去這裡支援然跟辛西亞，剩下那個我跟西瑞負責。」

＊

晚上八點半，人煙杳至的山中已經陷入沉睡，但裂川本能地覺得今晚是個不眠之夜。他有點煩躁地點煙，在幽暗的室內中來回踱步，裊裊煙霧從他口中吐出，化作一圈又一圈的憂鬱的理想。

他收到手下傳來的報告，出了點意外，負責外圍警戒的人被捲入了幫派械鬥，由於鬥毆嚴重，他們全都被帶走問話了。

本來這只能算得上一起小意外，但後來裡面正在蹲局子的幫派份子不曉得用了怎樣的手段，叫了另外的幫手，但好像因為進局子進得太急，定位沒喬好，找上了他們第二圍警戒的人，又打起來了。

怎麼這麼倒楣。

就不要讓他知道是哪個幫派，等他推翻現在政府自立為王後，看他不直接把他們株連九族。

反正沒有人能夠突破第三重火力壓制，現在還是暫且放寬心吧。

「老大，有兩個小妞，好像迷路了。她們一直在拿手機晃。」無線對講機傳來手下色瞇瞇的聲音，「能不能綁來玩玩？」

「別沒事找事。」裂川煩躁地說，今晚意外太多，他總有不好的預感。

「她們開著車，我們可以偽裝成意外。」手下說，「要不然我們留一個，另外一個給老大送去。」

「閉嘴。」裂川罵道，「敢惹事生非我就崩了你。」

無線電終於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