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來這裡,我都深受感動。」安地爾悠然自得地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你還記得我們當初認識的時候嗎?」

咖啡的熱氣裊裊上升,在幽暗陰沉的寢殿內有一種妖異的神秘美感。

「褚冥漾?」

床上的青年倏然睜眼,對不速之客冷哼一聲:「不演戲了?」

安地爾愉悅一笑:「現在只有你我兩人,不如來說說心裡話吧。」

「想當初,你還是一個憎恨全世界到恨不得毀滅全世界的小孩,真不該讓那孩子帶走你。」安地爾可惜地說,「不過就相處了短短幾年的時光,你居然就成了白色種族的走狗,真讓我傷心──虧我那時那麼努力幫助你奪取黑色世界的力量,助你走上這個位置。」

「彼此利用罷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青年冷笑,「你當初會選上我,不就是因為我的血脈嗎?」

「純黑的力量很純粹、很危險,一不小心吸收的容器自己就會被力量吞噬,成為一個沒有自我,只剩本能的瘋子。」安地爾說,「沒錯,你的白色血脈可以很好地平衡這一點,讓你不至於被侵蝕到自我。不過……時間估計差不多了吧?」

「容器也有壞掉的一天呢。」安地爾笑道,「我們的約定還作數吧?我幫你養孩子,幫你登上黑色世界之顛,而你,負責不斷吸收黑色世界的能量,瀕死之際,你的一切必須歸我,包含你吸收的力量。」

「我沒忘。」褚冥漾說,「約定當然作數,妖師的語言是絕對的束縛。」

「那就好。」安地爾說,「不過我沒想到你會幫那些孩子出逃,怎麼,看見冰炎的臉想起『他』了?明明就不是同一個人呢,你救了又有什麼用?」

「少管我。」褚冥漾嗆道,「我想救誰,想殺誰,需要跟你報備?」

「當然不用。」安地爾裝模作樣地行了禮,「只是我很好奇……你的恨意去哪裡了?我還以為你只是想把冰炎養來玩,還準備偷渡給耶呂呢。」

褚冥漾冷笑一聲:「我想做什麼用不著你管,敢碰他,你們一個個都給我嚐嚐妖師的詛咒是什麼滋味。」

「那就算了,我不想領教,上一次凡斯就差點殺掉我了。」安地爾笑道。

褚冥漾怒瞪他,撲天蓋地的殺意席捲而來:「你居然還敢跟我提凡斯?」

 「我是很遺憾。」安地爾笑道,「黑暗至尊居然會為了白色種族,寧願自己崩潰死亡也不肯發動陰影……真的很可惜。」他說,「如果凡斯願意,白色自由世界早已經落到我們手裡。」

「少把我畫到你們那一邊。」褚冥漾冷冷地說,「那隻異靈是你搞出來的吧。」

「這你倒是真的誤會我了。」安地爾說,「我只是小小地,推波助瀾罷了。教唆那隻異靈的另有其人。」

「是嗎,那個人根本不存在吧。」褚冥漾不為所動,「異靈不屬於黑白世界,他們可以無視時間與空間自由移動,誰教唆得了他們?」

「我可不能白將情報送與你。」安地爾微微一笑,「在我發現孤兒院的異常時,你的言靈左右了我的調查方向,所以我沒有在第一時間想到是你在搞鬼。不過……我也因此查出很有趣的東西哦。」

「那隻你怎麼找也找不到的異靈,在百塵鎖他妹妹體內哦。」

褚冥漾瞇起眼睛,對於這個情報的可信度不置可否:「那又怎樣?百塵鎖難道不會發現他妹妹有狀況,還得你來告訴他嗎?」

「我可沒有這麼說。」安地爾道,「異靈可以佔據一個人的軀體,進而操控本人,你又怎麼知道,百塵煉到底是不是原先的百塵煉,而百塵鎖又有沒有被控制住呢?」

「你難道不覺得,百塵鎖作為一個上等傀儡師,給你的傀儡實在太過於掉價了嗎?」

褚冥漾一直都知道,安地爾很擅長挑撥離間,他的話不能盡信,也不能全不信,這是凡斯在臨死前告訴他的。

「當然,也許你要說,這裡本來就很難找到白色材料才製作傀儡,這個角度說得也沒錯。」安地爾溫聲道,「可是,他可是第一黑術師,他操作傀儡去通道外圍找材料,難道不是輕而易舉嗎?」

「即使通道還要再四年多一點的時間才會開啟,可是以他的能力,他完全可以去蒐集更多的材料不是嗎?」

「少囉唆。」褚冥漾打斷他,「你有這閒工夫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不如早點滾蛋。」

褚冥漾一邊說,一邊把人給轟了出去。

名副其實的轟,冥王殿都被牠打出了一個大窟窿。

雖然將人打走了,但是褚冥漾知道自己已經被動搖了。

安地爾還真好意思提凡斯……臉皮都給狗吃到肚子裡去了。

他神情扭曲,嘴唇不自然地痙癵,周圍黑色能量球體無數分裂,時大時小,不一會兒,冥王殿就被他自己轟塌了。

『小鬼,克制住!』希克斯罵道,『說了多少次!你是想爆體而亡嗎!』

他好累,帶小孩超累!

褚冥漾哼哼,拖著憤怒的步伐倒回床上,試圖讓自己不要那麼激動。

他的動靜並沒有引發什麼圍觀或是其他,畢竟在這裡,鬼王貴族們經常轟塌自己的住處,太正常了。

安地爾勾起他很不好的回憶。

 

在他記事時,他就跟著凡斯到處流浪,長大一點,他才知道那叫做逃亡。

他跟凡斯相依為命,直到一天,他們被一個好心的精靈收留。

那個精靈叫做亞那瑟恩。

他們有了短暫的庇護所。

雖然精靈收留了他們,也沒有任何惡意,可是外面的戰爭並不止歇,依然波及到了他們的桃花源。

在戰火中,凡斯暴露了屬於妖師的恐怖力量,讓亞那非常驚訝──褚冥漾很清楚記得凡斯在看到亞那後退的那一刻時,臉上的表情。

然後凡斯就帶著他離開了。

 

他們繼續了逃亡的生活。

凡斯又找到了一個落腳處,在這裡他居然遇到了自己的親生母親跟姊姊。

他很開心,凡斯也很高興,他們暫且住到了一塊兒,相安無事。

他曾經以為這一切可以永遠持續下去。

然而,混進他們內部,誘導亞那攻擊滅殺他們所有人的異靈毀滅了這一切,但是他們當時並不知道。

凡斯在盛怒之下詛咒了亞那,他會以最為痛苦的方式慢慢死去。

褚冥漾那時覺得亞那活該。

 

然後,他遇到了十七歲的冰炎。

 

十七歲的冰炎凝視他的眼神很專注,裡面飽含了很多東西,他告訴他們,他認識『未來』的褚冥漾。

通道內的時間是混亂、不連貫的,經常可以看見今天的十歲鄰居,轉眼就換成了二十歲的那個,當然,倒過來的也是有的。

通道內的時序沒有規則,聽說從一開始就這樣了。

這個冰炎告訴他們,有一隻或是一隻以上的異靈,可以蟄伏在人心中,誘導其他人來攻擊妖師一族。

他不清楚幕後黑手是誰,但是他懇請凡斯好好調查一番,若是需要任何幫助,他跟他的友人都能成為後盾。

冰炎帶著一眾人等,跟著他們一起逃亡。

可是褚冥漾恨透了他們,所有白色種族都不安好心,亞那裝作友善的樣子,背後卻捅了他們一刀,他的兒子肯定也是這樣!

就算他不是被亞那養大的又如何?

基因總歸是不變的。

凡斯顯然跟他有相同的想法。

他們非常排斥冰炎他們,不只一次對他們刀刃相向,可是冰炎彷彿對妖師的力量免疫似的,任何詛咒都沾染不上他們。

凡斯判斷對方身上一定有一種可以排除一切詛咒的強大物品,可是因為距離太遠,不好鎖定。

褚冥漾提議,不如假意求和,就跟亞那一樣,先假裝親近,背後捅刀,父債子償,理所當然。

凡斯同意了。

但是他們沒有開始試探,就見冰炎從懷裡掏出一個項鍊。

『這是一個人贈與我的,很重要的護身符。』冰炎說,『還有這個手環,名為老頭公。』

『這兩樣物品,可以讓我與我指定的人免除一切來自妖師的詛咒與黑暗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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