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冰炎在後山撿到一隻黑色小奶狗，看起來土裡土氣的，渾身都是傷，髒得要命。

秉持著救狗一命的善良念頭，冰炎把牠帶去看獸醫，上藥洗澡，伺候狗大爺吃喝拉撒睡，養了一個禮拜，黑色小奶狗恢復了精神，黑毛都散發出健康的光澤。

普通狗會恢復這麼快嗎？

冰炎只當自己撿了一隻生命力旺盛的狗，帶小黑狗去看最後一次醫生的時候，隨口跟醫生談到等小黑狗完全康復後要來做絕育手術。

那就是他最後一次看見小黑狗了。

後來不論他怎麼找，都找不到，掛尋狗告示也沒人看過那隻小黑狗。

冰炎無法，因為公司外派他只得準備搬家，就這樣在外面住了三年，才重新搬回老家。

只不過他搬回來的時候，聽聞了這裡有了之前不曾有過的傳說。

後山上住著一隻兇惡的狗靈，牠會襲擊所有上山的人類，女人倒還好，但是被襲擊的男人就慘了，有的甚至被咬了一塊屁股肉下來，悽慘無比。

冰炎沒放在心上，他在這裡住了多少年都沒聽過這麼扯的都市傳說，他還想著他三年前有一週之緣的小黑狗，現在也長大了吧。

冰炎是個有始有終的人，他當初既然把狗撿回家，那只要有機會他就要把狗帶回家，先前因為外派他沒辦法親自找，不過還是有拜託鄰居幫忙留意，現在既然回來了，他當然要親自找。

這也才從鄰居口中聽到了這麼扯的都市傳說。

他想，可能鄰居根本沒幫他找過，才瞎編出來騙他的，因此不論鄰居怎麼苦勸自己別上後山都不聽。

後山跟他記憶中一樣沒什麼變化，他的記憶力很好，所以準確無誤地來到了當初撿到小黑狗的地方，擺好碗倒好狗糧，敲碗。

過了十分鐘，毫無動靜。

冰炎嘆口氣，明明在家的時候，只要他敲碗，小黑狗就會飛奔過來，即便跛著一條腿都神采飛揚的。

在後山逛了一個小時，冰炎眼見時間差不多，今天大概是找不到了，只得放棄回家。

就在他準備返家的那一刻，一道黑影從暗處撲了過來，冰炎眼疾手快閃到一邊，拿在手上的雨傘充當棍棒揮了出去，嚇阻之意十分明顯。

冰炎本身不怕狗，但被襲擊的時候也嚇了一跳，這隻狗真的比牠想像中要大，乍看體型還以為是藏熬。

他的心提到嗓子眼，準備隨時應付撲過來的猛獸。

即便是狗，踢到下陰還是很疼的吧，看起來是沒絕育的……

只見那黑狗凶狠地回頭一望，齜牙咧嘴，尾巴垂下，瞬間擋住了兩顆蛋蛋。

……嗯？

「吼嗚！」黑狗沒再攻擊，但卻死死盯著冰炎，活像是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怨婦。

冰炎見黑狗冷靜下來，但他不敢放鬆，人跟狗之間的差距還是有點大的，可以的話，他希望避免跟狗打架……咦？

那隻巨大的黑狗，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啪的，倒地不起了。

如果只是這樣，那冰炎倒是不會震驚，雖然重了點，但送去獸醫院也就是了。

讓冰炎腦袋空白的，是這傢伙居然在縮小，一路縮成……他三年前撿到的黑色小奶狗。

這是怎麼回事？

把小黑狗帶去看獸醫，知道只是餓暈的冰炎非常無語。

小黑狗任他抱著，睡顏看起來非常乖，實在很難跟那種兇猛的大狗聯想到一起。

冰炎看小黑狗短時間內沒有要清醒的跡象，又想獸醫說他餓了很久，最好不要一口氣餵太多，還建議冰炎買了一些對小黑狗比較友善的飼料跟罐頭。

狗奴任勞任怨地開始研究起各方品牌了。

「汪嗚！」

小黑狗醒了，衝著他拼命甩尾巴，冰炎頗覺得好笑──能親眼看見大狗變成小狗還這麼輕鬆淡定的，大概全天下也就他一人了。

只見小狗又叫又跳，氣沖沖地把飼料碗踢到冰炎腳前，繼續蹦跳。

真有……靈性？

冰炎蹲下來，瞇眼問道：「你是我三年前撿到的那隻，對嗎？」

小黑狗頓了一下，隨即大怒，對著冰炎汪汪叫個沒完。

冰炎：「……我聽不懂。」

小黑狗氣炸了，撲過去咬住冰炎的手臂，都咬出血來了。

『你還敢說！』一道陌生的男孩嗓音在腦海裡響了起來，『你居然想要閹我！』

冰炎想起之前的確是要給小黑狗做絕育，解釋道：「一般為了公狗的健康……」

『你居然說我是一般的公狗！』那聲音猛然拔尖，『我有名有姓，乃妖師神犬褚冥漾，給我記住了，你這愚蠢的人類！』

神犬……？

神經病犬吧。

「好的，褚小狗……」

褚冥漾立刻炸毛了：『你喊誰小狗！』

「你啊。」冰炎淡定地說，「你不是說我是愚蠢的人類嗎，那這裡只有你是狗。」

褚冥漾氣炸了，又撲上去準備狠狠咬冰炎一口。

「不可以亂咬人。」冰炎側身閃開，教育道，「亂咬人沒飯吃。」

『你還敢威脅我！』褚冥漾大怒，『你敢不給我飯吃，我就去吃人！』

「你吃吃看。」冰炎繼續淡定，「你眼前就有一個人，不吃？」

『人類難吃死了，啊呸！』

「在山上亂咬人的是不是？」

『是他們自己跑來我地盤作亂的！』

「那也不可以咬人。」冰炎說道，「聽話的話，就給你吃好吃的。」

褚冥漾警戒起來：『好吃的？不會有毒吧？我姊姊說人類都又壞又蠢。』

「你可以不吃。」冰炎實在不想跟一個無理取鬧的小狗講道理，「你要知道，現在已經不會有人相信什麼妖師神犬……」

剛剛還怒目而視的褚冥漾突然氣勢就弱了下來，冰炎發現他的眼睛水汪汪的，『才不用你告訴我啦！我們已經是最後一支血脈了，人類早就不供奉我們好久了。』

冰炎從中聽出濃濃的委屈跟落寞，但是他有一個問題，他懷疑地問：「你今年……幾歲？我是問換算成人類的年齡。」

褚冥漾掰著狗指頭數：「十六十七歲吧，我差一點就成年了。」

就這智商……差一點就成年？

冰炎想，這或許就是種族的差距。

正式同居後，冰炎知道了褚冥漾其實是可以變形的，大狗的樣子是用力變出來的，他本身還是小奶狗的體型，力量耗盡後就會變回去，但是成年之後就會變成平時是大狗，要用力變小了。

真有趣，養隻可大可小的狗其實還挺方便。

褚冥漾在嚐過冰炎煎的牛排後堅決不吃狗糧，罐頭也不吃，冰炎一度很頭痛，他可不確定什麼妖師神犬能不能吃人類的食物，吃出問題來他上哪求助去？

『什麼啊，原來是這種小事。』褚冥漾搖搖尾巴，碰地一聲變成了一個赤裸的少年，「放心，我們也能吃人類的食物。我還以為你故意不給我吃呢。」

冰炎看著昂著脖子等投餵的少年，深呼吸了一口氣。

「──給我穿衣服！」

他以後再也不愛心氾濫撿狗回家養了！

＊

在冰炎循循善誘地馴化下，雞飛狗跳的馴狗日子就這樣過去了一個月，褚冥漾總算找到了可以發洩精力的方式，避免了自己在冰炎心中淪為拆家二哈的評價，但就是好像哪裡不太對。

「為什麼不做了！」褚冥漾嚷道，「明明很舒服。」

「那是要跟自己伴侶做的，幫你弄出來已經很破例了。」

「那你當我伴侶不就好了！」褚冥漾繼續哇哇亂叫。

「你沒成年。」冰炎深呼吸，褚冥漾人形時，他覺得自己是個誘拐犯，褚冥漾犬形時，他覺得自己是個狗奴馴獸師。

內心糾結成一團麻花，這傢伙還毫無所覺地一直往他身上湊。

真不該不過濾內容就直接把所有兒童教科書丟給他看的。

「人類真麻煩，算了，反正我也快成年了。」褚冥漾切了一聲，「到時候你要讓我舒服喔！」

冰炎啪的合上書本：「那你呢，是不是也該讓我舒服？」他眼睛一瞇，「還是你做不到？」

「啊？什麼啊，這種小事我當然能做！」褚冥漾怒了，「你給我等著，等我成年那一天一定讓你舒服到死！」

結果，褚冥漾成年那天冰炎有沒有舒服到死不知道，但是他舒服到哭了。

人類都是壞蛋！

不該為了什麼見鬼的報恩就自己送上門的！

本來打算成年這天把恩情結算完畢，看是送車送房送女人送黃金後，拍拍屁股走人的褚冥漾，往後都只能留下來被冰炎拍屁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