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大和有個祕密，他偷了東西。

那是還在求學階段，他跟太一為了節省房租而合租一間套房的時候。不，嚴格來說，是他們畢業，搬家整理東西的時候。

「大和，你有沒有看見我的望遠鏡？」

他那時正在整理行李，許多東西都散亂無章地擺放在地板上，他狀似隨口回答道：「沒有。你有沒有看見我的口琴？」

「也沒有。」太一嘆了口氣，哈哈一笑，「兩個男人果然會找不到東西啊。」

大和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太一的望遠鏡在哪裡。

就在他的行李之中。

兩人大學畢業，太一開始了實習，而他則是往上攻讀，兩人開始分道揚鑣，準備在人生岔路口上說再見。

他很惆悵，也很難過，他大概再也沒機會跟太一住在一起了。

之後的他搬去了學校宿舍，研究所的課業很重，每當他被一本本原文書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他就會拿出太一的望遠鏡，看一看遠處的風景。

那個人眼中的世界，他也想一窺究竟。

＊

太一有個祕密，他偷了東西。

他拿了大和的口琴。

就在他大學畢業，準備搬離這個跟大和一起居住的屋子時。

雖然他知道自己肯定吹不出大和的音色，但有時實習壓力太大的時候，拿著這口琴吹一吹，就能當作是大和在遠處給他一個親吻，像是在幫他加油打氣一樣。

這想法真是變態，在日本這種傳統保守的國家，太一知道若是被發現這份感情，不管別人怎麼看，他是絕對受不了大和異樣的眼光的。

大和從小父母離異，深深覺得一個家庭就必須完整，這樣的他哪可能會接受一個無法生小孩的男人？

中間他也不是沒有努力過，各種節日的送禮試探，各種旁敲側擊，可是結果無一例外都是在告訴他，沒戲。

他跟大和從小一起長大，已經無法追究這份感情是從何時變了質，但回過神時，就已經陷了下去。

他們在大學畢業的那年，於漫天櫻花下各自奔向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背對著背，然後就會如同所有人一樣，慢慢地失去聯絡，從此成為對方追憶中一筆不那麼濃烈的色彩。

他們會各自成婚，有各自的家庭，接著在晚年給孫兒們講述故事時，用一種懷念的口吻說道，啊，我曾經有一個兒時玩伴。

＊

在畢業後一年，他們高中老樣子舉辦了同學會，幾張老面孔消失了，不過這也正常。

太一想，也許哪天，大和就是消失的人之一，而他或許也是。

幾人大笑著喝酒，幾人藉著幾分醉意痛罵公司前輩欺壓，幾人拼命夾菜，鬧成一團。

太一被灌了不少酒，他的酒品不錯，即使醉了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只是坐到大和旁邊，跟他勾肩搭背，笑嘻嘻道：「大和，你怎麼不喝？」

「我要騎車。」大和把酒杯推開，「醉鬼。」

「我沒醉！」太一不服氣道。

他們一直喝到深夜，大和不管一屋子的醉漢，只載著太一回租屋處，他學校宿舍雖然沒有門禁，但不能帶外人進入。

太一回到租屋處，一把將大和扯進房間推倒，然後整個人抱著打起鼾。

大和望著天花板，覺得他遲早會被太一氣死──

「喜歡……」太一咕噥著，在大和耳邊蹭了蹭，「喜歡大和。」

大和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太一。

「太一？喂！」他拍了拍太一的背，可惜對方早就睡死了，跟隻豬一樣。

他確信自己沒聽錯，太一真的說了喜歡他！

是酒後的胡言亂語？還是酒醉吐真話？心中一團亂麻的大和憋足了氣，輕聲道：「我也喜歡你。」

等睡醒之後，他就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去求證的勇氣了。

很久沒有喝醉酒的太一醒時頭痛欲裂，身體還很酸軟，底下還有個不曉得是什麼的發熱體，唔，還有心跳……？

太一猛然撐起身子，這一看差點將自己砸回去，瞠目結舌：「大和？」

媽呀，他該不會發酒瘋把大和怎麼了吧？不不不，看起來兩人身上衣服都很完好，應該沒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

「醒了？」大和的聲音非常低氣壓，求生欲十足的太一連忙跳下床，結果因為酒精而無力的雙腿就這樣非常不爭氣地跪倒了。

……丟臉死了。

「你在幹麻？」大和好氣又好笑。

「在給你負荊請罪啊。」太一乾笑道，「能拉我一把嗎？」

大和把太一給拉了起來，兩人並肩坐在床上，相對無言。

「呃，我昨天喝醉了……」太一決定開口，打破這奇怪的沉默。

「顯而易見。」大和說，「我第一次見到你喝醉。」

那不是之前怕兩人都在同一間屋子裡，要是他真不小心對大和做了什麼可怎麼見人啊。所以太一在之前都不會讓自己醉到不省人事。

「我有沒有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太一急切地問。

「你是指哪些？」大和心如擂鼓，「跟我告白算嗎？」

世界彷彿被按下了靜音鍵。

太一眨了眨眼，他其實不記得這回事，但是大和說有，那就是他真斷片了？

「呃……」太一乾笑，「抱歉，讓你不舒服了？」

「所以告白是真的？」大和的語氣比太一更急，太一不明白大和有什麼好急的。

「嗯，我很抱歉……」太一垂下頭，不久又恢復成平日嘻嘻哈哈的樣子，「被男人告白後還死抱了一整個晚上，你應該很不舒服……」

大和行動比言語快，他把太一撈進懷裡抱緊，手指用力地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我喜歡你。」

＊

太一跟大和有個共同的祕密，那祕密藏於他們上衣之下的項鍊，用鍊子穿過的對戒之中。

曾經一度離開主人的望遠鏡與口琴被擺放在一間雖然小、但卻很溫馨的屋子擺設櫃中，被兩個男主人悉心保存了起來。

「大和，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圍巾？」

「我拿著。」大和在客廳喊道，「我的帽子呢？」

「在我這裡。」太一匆匆從臥室走出來，兩人一人給對方戴上帽子，一人給對方繫上圍巾。

兩人唇齒相貼，交換了一個深情的吻，接著走出屋外。

「電影是幾點的？」

「到了再看場次吧，反正沒訂票，是現場買。」

「那我們可以先決定晚餐吃點什麼……」

今天，是他們交往三年的紀念日，也是擁有共同祕密的日子。

====

CWT十二月場順利舉辦的話，到時候會有三本新刊，分別是《二度相逢之前》、《這個粉絲太靠夭》、《在墳墓裡面撿到骷髏老公》唷！

預購大概十月開吧，到時候會再正式公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