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為什麼還得追著垃圾車跑啊？」褚冥漾拍著胸口，一臉這是什麼世界的震驚。

他只見過追著鈔票跑的，追著敵人跑的，但是沒見過追著垃圾車跑的！

褚冥漾的表情很好地娛樂了冰炎，他戴著鴨舌帽跟口罩，標誌性的銀髮也藏在帽子裡，黑夜中並沒有被人認出來。

一路上褚冥漾都在碎碎念，他竟不知道哈維恩平時幫他清理垃圾有多麼辛苦之類的云云，為什麼不是一個定點隨時都可以倒呢？

回到家的褚冥漾立刻衝去洗澡，他從來沒靠垃圾這麼近過！

不知為什麼跟著回來的冰炎就在客廳寫譜，剛剛褚冥漾那生無可戀的模樣實在讓人發笑，他早該發現，褚冥漾嬌生慣養，是個生活白痴的機率很大。

如果沒哈維恩，現在這家應該已經被垃圾淹沒了。

冰炎漫不經心地打著拍子，隨手放了一段音樂，他一般靜不下心的時候都會聽一些舒緩的輕音樂，在他閉目養神的時候，褚冥漾罵罵咧咧地洗好澡出來了。

他第一次聞到廚餘臭味，那是人聞的味道嗎。

褚冥漾換好睡衣，他是在自己臥室的浴室洗澡的，所以他不曉得冰炎回去沒有，很大概率是回去了，按照以往經驗推斷。

褚冥漾趴到床上，也懶得下樓了，抱著枕頭委屈巴巴。

偶像嫌棄他不會倒垃圾，他看到了，他看到冰炎笑了！

難道冰炎喜歡會做家務的類型？白玲慈，也就是他親媽，確實是個家庭主婦，可是他一樣家務都不會，那都是哈維恩在負責的。

褚冥漾思來想去，認真考慮自己是不是該讓哈維恩教自己做家事。

不過家事都有哪些範圍啊？

在他亂七八糟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的房門被人很不客氣地一腳踢開，冰炎站在房門口，挑眉看他。

「……欸？」褚冥漾呆愣在床，還帶著些濕氣的頭髮散在枕頭上，暈開一層水漬。

冰炎沒走？

「我還以為你溺死在浴室了，這麼久不下來。」冰炎開口仍然沒多客氣，不過足夠褚冥漾驚喜了，「幹什麼，還不吹頭髮？」

「馬上好！」褚冥漾從床上蹦起來，結果蹦得太猛，腰閃了。

冰炎：「……」

褚冥漾把頭埋進枕頭裡面，不想活了。

看著痛倒在床齜牙咧嘴的褚冥漾，冰炎深深覺得這傢伙就是來剋他的。他把譜放到一邊的書桌上，問道：「吹風機在哪？」

褚冥漾聞言想要甩頭，畢竟冰炎這問題問得實在讓他吃驚，難道冰炎要幫他吹頭髮嗎？

「好痛！」一點都沒記取教訓的褚冥漾這會兒連脖子都扭了，疼得雙眼泛淚，還很盡責地回答問題，「在浴室鏡子左邊的收納櫃……」

冰炎真是無語了。

他拿過吹風機，將插頭插在褚冥漾床邊的插座上，直接跨坐在褚冥漾身上給對方吹頭髮。

反正這傢伙已經是一隻死魚了。

死魚褚冥漾又爽又痛，爽得是冰炎給他吹頭髮，還是用這麼曖昧的姿勢，痛的……他已經分不出來是身體比較痛，還是心比較痛──這種福利，他居然沒辦法動！

「你哭什麼？」

冰炎發現身下的人在抽噎，關掉了吹風機，皺眉問。

總不至於是疼哭了吧？

「沒、沒有。」哭是真疼哭的，但是褚冥漾更傷心他現在沒辦法動，不然他就直接張開大腿了。

「你真怕疼？」按照褚冥漾做天做地的大無畏性格，他還以為這傢伙什麼都不怕。

「每個人都怕疼吧。」褚冥漾的聲音悶在枕頭裡，還有點理直氣壯。雖然耶呂老是說男子漢大丈夫怎能怕疼，但那肯定是因為耶呂滿身難看的硬梆梆肌肉，所以才不怕的。

冰炎不置可否，給褚冥漾吹完頭髮就下了床：「看樣子你今天是爬不起來了，譜就之後有時間再看。」

「別！」褚冥漾急道，「我能看！」看譜而已，需要他爬起來嗎？不需要！

他只要眼睛能用就可以了！

冰炎略為好笑地把譜遞到褚冥漾面前，雖然褚冥漾是自己蠢才受傷的，但好像……似乎……這傢伙沒以前那麼討厭了。

「……我覺得這小節開始調整成快板會比較活潑，整首曲子的風格也比較一致……學長？」褚冥漾認真地給意見，半晌，沒聽到冰炎回覆，有點疑惑。

他們在音樂上基本上看法差不多，偶爾有分歧，但是重新編曲後的效果也都還不錯，而且冰炎在音樂上是從未不回覆他的。

他把腰給閃了這事有蠢到冰炎連音樂都不願意跟他談嗎？

自己嚇自己的褚冥漾趕緊用眼角餘光去看冰炎，就看見對方掏出手機，慢吞吞地問：「要不要……給你按摩？」

按……摩？

褚冥漾吞了吞口水，浮想聯翩，悄咪咪地移動了一下他的屁股，下半身有反應了說……

「不要？」冰炎彷彿對褚冥漾的變化渾然味覺，還關心地問。

「要要要！」褚冥漾若不是脖子扭了，他能點頭如搗蒜，偶像主動說要給他按摩耶！

冰炎看著傻笑不已的褚冥漾，頓了一下，手直接按向褚冥漾的腰部。

褚冥漾倒抽一口氣，咬著枕頭套淚眼迷濛，硬是不喊疼。

偶像給你按摩，你可以喊疼嗎？不可以！

褚冥漾很有骨氣，前幾分鐘還說自己怕疼的人這會兒更疼了，偏偏一聲不吭。

「痛不痛？」

「不痛！」褚冥漾眼角淚都流下來了，還嘴硬，「你多按按就不痛了。」

冰炎也不曉得自己的按摩手法對不對，他是一邊找網路教學一邊按摩的，但想也知道不可能不疼。

還多按，按成殘廢了他可賠不起。

冰炎果斷收手。

「我真不痛！」褚冥漾的身體在外來的力道離開後放鬆了下來，可他精神上就緊張起來了。好不容易得來的福利，不能讓它就這麼飛了！

冰炎嗯了聲。

這傢伙是真喜歡他啊……說起來褚冥漾條件也不算差，有錢有權還有顏，雖然性格古怪了點，但應該也不少人倒貼才對。

「學長？亞哥哥？」褚冥漾試探性地叫道，「冰炎？老公？」

冰炎低下頭，跟一雙黑色眼珠對上：「你真想跟我結婚？」

「對啊！家長都見了，接下來不就該結婚了嗎？」褚冥漾眨了眨眼睛，神情很無辜，還有一抹期待。

偶像終於願意正視他們之間命運的紅線了嗎？

那這腰閃得真值！

把褚冥漾想法看得一清二楚的冰炎，此刻卻有些怔愣。他不禁問：「你只是喜歡我的臉而已吧。」

「臉當然喜歡。」褚冥漾沒注意冰炎的言下之意，「還有唱歌超好聽，你不覺得我們天生一對嗎？」

「有其他很多也長得很好看的歌手。」

「哪有，我就只看到你了。」褚冥漾義正詞嚴道，「世俗定義上，好看的歌手確實很多，可是我就只有對著你，才有那種砰的爆炸感覺呀！」

這傢伙，怦然心動可以說成爆炸，也真是……挺可愛的？

冰炎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猛然起身。

「我先回去了。」

這褚冥漾有毒。

＊

覺得自己背影很狼狽的冰炎用比平常還要快的步伐衝回自己房間，他需要冷靜一點。

他為什麼要去想褚冥漾會不會有前任這種事情？明明以前想都沒想過，就只想著要離遠一點了。

冰炎轉念一想，他的生活被褚冥漾全面入侵，多想也正常……才怪。

他向來不是逃避的性格，發現自己的狀況不對的時候，他便打給了夏碎，說了一下自己的心理，問道：「這在心理學上算不算那什麼斯得哥爾摩症候群？」

他之前就懷疑過了。

『聽了你的描述後，我覺得有點複雜。』夏碎客觀道，『這種症狀是指受害者對於加害者產生情感、同情加害者、認同加害者的某些觀點和想法，甚至反過來幫助加害者的一種情結。算是一種創傷羈絆，只要加害者對被害者實施騷擾，都可能會讓受害者產生強烈的情感。當受害者相信加害者的想法時，他們會覺得自己不再受到威脅。』

『順便再告訴你，會出現這種狀狀的人，需要幾項條件：人質認同綁匪綁架的動機、人質必須感覺到綁匪真正威脅到自己生命、被挾持的時候人質感受到綁匪略施小惠、人質與外界完全隔離，人質必須相信，要脫逃是不可能的。』

在被綁架的第一晚就將人給痛扁一頓的冰炎撇嘴，他哪一樣都不佔。

『而通常會有這種症狀的人，會經歷幾項歷程：恐懼、害怕、同情、幫助……不過我看你除了一開始被嚇了一跳外，後面完全沒有斯德哥爾摩症患者應該有的心理活動。』

『你要是想要釐清自己對褚冥漾是創傷應激，還是真的被他感動或是其他什麼，建議你們徹底分開一段時間。』

冰炎朝天翻了個白眼：「你覺得有可能？」

其實聽了夏碎的描述後，他已經有了結論──他對褚冥漾的感情變化一丁點都跟這啥症狀沒關係。

『以他對你的執著程度來看，機率不高。』夏碎仍然很客觀，『但若他真的非常喜歡你，你提出來說要認清自己的心意這點，他應該可以接受。』

冰炎掛斷電話，認真思索夏碎的建議，下了決定。

＊

而從冰炎離開之後就真的死在床上的褚冥漾，有氣無力地打了電話叫哈維恩過來收拾殘局──叫了專業的按摩師父給他喬一下，再貼上藥膏，不然他這沒怎麼鍛鍊過的身體恐怕連挺起腰桿吃飯都有問題。

冰炎問了他結婚的問題，嘿嘿。

一想這個，褚冥漾就一頭傻樂，在他的笑容變得更愚蠢之前，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他給冰炎設定的特殊鈴聲，冰炎主動找他！

哇，今天真是好運氣！

褚冥漾開開心心地接了起來。

『褚。』

「嗯嗯。」褚冥漾嘴角都要咧到耳後了，「學長。」

『我想了很多，關於結婚的事情，還有公事上的事情。』冰炎道，『我打算引退一陣子。』

……蛤啊？

『並不是現在馬上就退，一年之後吧。』冰炎說，『我唱歌只是因為想要找父母，這個目的已經達成了，我對成為世界最紅歌手的野心並不大。』

「這個我知道啊……可是為什麼？如果你覺得工作太累，那也沒關係，我可以減少工作強度嘛。」褚冥漾如果不是因為爬不起來，他已經原地蹦起，「我們合作得不是很愉快嗎？」

『我討厭公私不分。』

褚冥漾被噎了一下，這或許是因為他的腰不合時宜地抽動了一下。

『還有，你可能，並不具備一個普通人的普通常識。』冰炎的口氣其實比起一開始，算是委婉很多了，『雖然認識的契機是那樣子，不過就找父母這點而言，我還是很感謝你。』

褚冥漾隱約覺得冰炎的重點在下面。

『你是想要我因為感謝你跟你結婚，還是因為喜歡你才跟你結婚？』

「……讓我想想。」褚冥漾深呼吸一口氣，「先晚安了。」

這大概是褚冥漾第一次掛掉冰炎電話。在他掛斷之後，他緊急撥打了求救電話，無視對方所在國家的時差，在接通的那一刻，便劈哩啪啦地說：「西瑞，幫幫我，我遇到困難了！」

因為感謝結婚跟因為喜歡才結婚，結果差在哪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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