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冰炎今日的行程是錄製三首歌曲，唱歌對他來說就跟呼吸一樣自然，信手拈來，別人要花上數小時的錄製，他可以一遍走完，所以時間上相對彈性很多。

只是當他從錄音室走出來的時候，他遇到了一個身高大約一百八五、六左右的銀短髮歌手，雖然不同公司，但他知道對方，叫休狄．辛德森，也是一個不屑經營粉絲的人，但是他的粉絲在他爆紅以前比他多非常多，這要歸功於他的經紀人兄弟，總是會有意無意地幫他維持人氣、經營粉專，時不時釋出一些福利，不過最近不知什麼原因拆夥了。

他看見休狄時點頭致意，但沒料到對方用鼻子看人：「邪魔歪道。」

冰炎頓了一下。

「能用實力，居然還去爬床。」

冰炎的眼睛瞇了起來：「沒想到你也會信八卦的無稽之談。」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褚冥漾在一邊聽到，十分不服氣，「是我去爬他的床，你不能否認我的努力！」

冰炎跟休狄：「……」

冰炎是已經習慣褚冥漾獨特的思考方式了，但是休狄顯然沒有，他指著褚冥漾，不敢相信地說：「你、你……這有什麼好得意的？」

而且褚冥漾看起來比他們都要小，怎麼會有金主身份？難道是家庭關係？

「當然啊，學長他有能力有魅力讓我想爬他的床，你就沒有，所以你不夠有魅力。」褚冥漾理所當然地說。

冰炎在旁邊聽了，覺得休狄臉上扭曲的表情很好地安慰了自己，看看，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會因為褚冥漾自認嚴謹的邏輯氣得半死。

「年紀輕輕，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爸媽──」休狄陰惻惻地準備教訓人，結果褚冥漾回嘴回得更快。

「年紀一大把，開口就嗆人，你爸媽沒教你不能這麼沒禮貌嗎？」

冰炎背過身去，忍住不笑已經是他最後一分禮貌。

他怎麼不知道看褚冥漾嗆人這麼好玩？

像一隻忠心護主的小狗對人狂吠。

嗯？狗？好像跟褚冥漾的性格也挺貼切的。

腦洞不能開，一開就沒完沒了，本來在他眼裡已經煩得有些習慣的褚冥漾彷彿多了一對狗耳朵跟一根狗尾巴，拼命晃，就為了要把敵人趕出勢力範圍。

「你──什麼名字？」回頭就弄死他！

「問人家姓名前，你至少要主動報上名號，混那條道上的呀你，這麼不懂規矩。」

冰炎在心裡默默吐槽：褚冥漾自己可比休狄不懂規矩多了。

想到這裡，被冒犯的不佳情緒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同情。

他彷彿可以預見當初自己被褚冥漾三言兩語氣得無話可說的遭遇會降臨在休狄身上了。

「休狄．辛德森。」休狄咬牙報出自己的名字，「現在該你了。」

「你問我我就要回答嗎？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才不會輕易被你拐呢。」褚冥漾兩手插腰，十分得意。

休狄：「……」

冰炎終於忍不住他肩膀的顫抖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

休狄氣沖沖地走了。

想當然爾，被褚冥漾那樣耍，不生氣就不是普通人了。

「你那樣得罪他，有什麼好處？」

休息室中，冰炎閒適地坐在沙發上，一邊拿著褚冥漾的譜打著拍子，一邊問道。

「得罪他又有什麼壞處？」褚冥漾歪了歪頭。比起不重要的路人，他更關心冰炎是不是真的打算畫那種醜裝錄製MV或是唱現場。

「你不覺得他帥、唱歌好聽？」冰炎挑眉，「你當初喜歡我的原因，他可是都佔齊了。」

褚冥漾愣了一下：「可是他又沒學長你帥，唱歌也沒有學長好聽啊。」

休狄比他早出道，實力也是有目共睹，長相更是上過帥哥歌手排行榜前三名，結果在褚冥漾看來不論哪裡都輸給冰炎，十分冰炎粉了。

「你是眼裡只有我？」冰炎沒好氣道，「他唱歌很有實力。」

「這不是當然的嗎？我以為學長早就知道了。」褚冥漾歪頭說，「唱歌有實力又怎樣，我就不喜歡呀，我沒有那種想要幫他寫譜的衝動。」

冰炎輕哼一聲，重新看起譜，不過微微翹高的嘴角顯示他的心情還不錯。

氣氛還不錯，褚冥漾覺得自己要把握機會，趁機問道：「學長，你真的想化成小丑的話，我覺得我們還是可以商量的……就是你的審美可能要改一下。」

「一個可以把西裝改得那麼醜的傢伙沒資格跟我講審美。」

「嗚！」褚冥漾捧著心臟，據理力爭，「那西裝不是給一個人穿的，是要兩人穿！一人穿顯醜，兩人穿就是情比金真共白頭！」

「慢慢作夢去吧。」冰炎翻開下一頁，「放心，我不打算那樣出門。」

褚冥漾鬆了一口氣。

「我只打算以後去你家找你的時候都化成那樣。」

鬆了的一口氣卡在喉嚨，褚冥漾劇烈嗆咳起來，變醜的冰炎他不能忍受啊！

褚冥漾越是吃癟，冰炎的心情就越愉快。

他輕哼一聲，笑道：「笨蛋。」

印象中，冰炎從來沒有這樣對褚冥漾笑過，對方都是一副被他氣得半死的樣子，大部分都是冷笑、皮笑肉不笑、怪笑之類的。

褚冥漾也見過冰炎對其他人客氣禮貌地微笑過。

可是從來沒有這種打從內心放鬆的笑。

怎麼說呢……有點像是寵物做了蠢事，主人在一旁會心一笑的感覺……

他吞了吞口水，湊過去：「我不是笨蛋，我很聰明。」

堂堂天才少年駭客褚冥漾，網路四面八方任我遊，三天能作曲一百首，我智商很高。

冰炎不置可否：「那得是看哪方面了，有時候天才跟瘋子只有一線之隔。」

褚冥漾張口欲辯，冰炎下半句話就來了：「不過你應該是在天才跟蠢才之間來回跳躍。」

褚冥漾嘟噥：「……我才不蠢。」

冰炎不再理他，看完譜的他直起身，拿過鉛筆就曲譜上的一些細節跟褚冥漾討論了起來，他其實對這種交流方式不反感，褚冥漾在作曲上足夠專業，也很了解他的聲線跟音域適合怎樣的樂譜。

雖然說他大部分歌曲都能駕馭，但是能省力，又能展現出最大的效果，何樂不為？

認真工作了幾小時，差不多要吃飯了，褚冥漾本來打算去冰炎家蹭飯，反正只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而他也是這樣長大的。

偏偏哈維恩一通電話把他叫回了公司。

休狄背後是辛德森家族，也是有錢有勢力的一家，休狄會來娛樂圈只是來玩，壓根不在乎什麼粉跟黑的，所以今天褚冥漾得罪他了，回頭就有一份褚冥漾綁架冰炎強迫潛規則的報告書躺在他桌上，賣給媒體能賣高價，但是休狄那邊顯然不想賣。

「我們少爺的意思是，他對這種髒事不感興趣。」休狄的經紀人娜塔莉說，「他只希望獲得褚冥漾先生的道歉，並請褚冥漾先生別再虛度年華，傷害他人。」

褚冥漾面對一桌的照片錄音報告書等，覺得有點棘手。

他倒是可以威脅利誘，但是對上辛德森家，有點麻煩，他現在才知道這家人在生意上跟耶呂有合作，最好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對方要的既不是權也不是錢，只是要他一句道歉。

聽起來很容易解決，可是他就是不想跟那個用鼻子看人的傢伙道歉呀。

曾經嫌棄要安地爾道歉就像要他的命的褚冥漾，又再度不自覺地打了自己的臉，開始思索有沒有其他交換條件，他想到當初安地爾也是用實際行動當道歉，所以……不如自己查查休狄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東西送過去當賠禮吧。

要褚冥漾道歉，可以；要褚冥漾因為維護冰炎道歉，不可以。

休狄一定是因為他沒有跟冰炎一樣，擁有他這種真愛粉絲，所以嫉妒了，哼，一個男人心胸竟然這麼窄。

「我知道了。」褚冥漾笑得非常誠懇，「改日我一定親自登門拜訪。」

娜塔莉自動將褚冥漾的意思理解成了親自上門賠罪，很滿意地走了。

「哈維恩，去幫我把那傢伙的醜聞翻出來。」

「翻不出來的話，要製造一個嗎？」

「那不行。」褚冥漾斷然說，有做過必留下痕跡，哪怕再小心，要是對方反咬一口他就真的虧大了，「翻不出醜聞，那就想辦法讓他忘記這回事。」

哈維恩覺得他家少爺越來越難伺候了，不能潑髒水、不能蓋布袋、不能做違法亂紀的事情，他們家可是混黑的啊！

結果哈維恩只好去聯絡了休狄前任經紀人，這一調查之下，發現是阿利自動請辭，跟戴洛一起轉行去開了一家旅行社。

休狄還為此大為光火，跟阿利吵翻了天，憤憤離去，結果後來想回頭和好又拉不下臉來。哈維恩聽到這裡都快要感動流淚了，這是多好一個操作機會啊！

於是沒多久，褚冥漾果真上門拜訪休狄了。

「你這小鬼怎麼會知道我住在哪裡？」休狄臉黑地看著敲開他大門的褚冥漾，對方兩手空空的，道歉誠意也太低落了吧。

「我這不是來給你道歉嗎，住在哪裡這種事情，知道很難嗎？」褚冥漾雖然說是來道歉的，但是語調卻吊兒郎當，不等休狄發火，褚冥漾側身一讓，笑嘻嘻地說，「我知道你這人心眼還高，見不得別人好，又聽不進勸，所以我找了個可以讓你聽進去的。」

休狄眉頭一皺，正要罵褚冥漾別裝神弄鬼，然而來人卻讓他噤了聲。

「阿利？」

「嗯，漾漾，接下來交給我。」一頭褐髮青年笑得很親切，按了按褚冥漾的肩膀，接著便自作主張地進了休狄的屋子。

褚冥漾朝休狄聳肩：「那我就走啦。」他這次還很有禮貌朝休狄揮揮手，直到對方差點把大門砸在他的鼻樑上。

嘛，反正事情解決了。

懷著輕鬆愉快的心情，褚冥漾是踏著小碎布回家的，只是本該空無一人的屋子裡面卻開著燈，大放光明。

這不對啊？他是自己一個人住的，誰進了他的屋子？小偷？

褚冥漾警覺起來，繞過自家的大門，打算從後門進去，看看小偷數量有幾人。

結果跟『小偷』撞了個正著。

「你幹麻？」不知為什麼在這裡的冰炎沒好氣地看著褚冥漾躡手躡腳從後門溜進來的蠢樣，「有大門不走，非要走後門？」

「……你怎麼在我家？」褚冥漾一向運轉流暢的腦袋卡了殼，結結巴巴道。

「不是你自己塞了鑰匙給我嗎。」冰炎挑眉。

他什麼時候塞了鑰匙給冰炎？褚冥漾沒印象，但是不管那麼多，反正冰炎在他家，而且是主動找過來的！

好開心！

「那也沒想到學長你會過來啊！」褚冥漾快樂道，「學長來看譜嗎？」

真不怪褚冥漾會這樣想，他們現在最多的交流就是在音樂上了，壓根沒想到其他方面。

冰炎頓了一下，他也覺得自己幹麻來找褚冥漾，但反正就是白天的時候被維護的感覺還不賴，鬼使神差地就過來了，結果來的時候是一幢空屋。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褚冥漾總是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頭一回找人沒找到，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而且以一個人來說，褚冥漾自己住這麼大空間難道不會特別空虛嗎？

然後冰炎望著一地扔在廚房未丟的外帶餐盒，深深嘆了口氣，這種跟垃圾為伍的日子還真不適合褚冥漾這種貴少爺。

他熟練地將垃圾分類打包好，打算從後門出去倒垃圾的時候，就遇上正主了。

「嗯。」冰炎淡淡應聲道，然後將手上一袋垃圾自然無比地遞給褚冥漾，「自己的垃圾自己倒。」

生平從來沒有倒過垃圾的褚冥漾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倒垃圾……怎麼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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