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扣除開學第一天的衝突，冰炎之後表現還算得上是聽話，只不過上數學課的時候他不看課外書了，冷著一張臉直盯著老師，血紅的眸子像是吸血鬼，彷彿老師只要教錯一個公式就要將人生吞活剝了，看得老師心理壓力很大。

班上同學有幾個跟夏碎玩得比較好的，偶爾也會來跟冰炎搭話，冰炎遵循褚冥漾的教誨，把自己的高傲收了起來，勉強自己跟這些人聊天，發現其實也不如他想像中難捱，反倒挺有趣的。

有個叫戴洛的，跟所有人都處得不錯，跟冰炎也聊得來，聽他說休狄跟他們家兄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後來因為家裡原因轉學過來，本是天之驕子的休狄瞬間就被冰炎搶了風頭，所以才處處跟冰炎爭。

冰炎覺得實在蠢透了。

還有一個叫洛安的，成天睡覺，冰炎就沒見過對方睜過眼睛，後來才知道他家有個剛出生的弟弟，半夜常常吵得所有人睡不著覺，他只好到學校補眠。

另外一個叫六羅，家裡兄弟很多，排行老四，天南地北好像無所不知，說過家裡開黑市的，要是遇上了什麼不長眼的人來找碴可以找他。

冰炎一聽就想到能不能拜託對方幫忙去把褚冥漾的討債者給處理了，不過後來他還是沒開口，才開學沒多久，他不能確定六羅人品如何，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開玩笑，更不確定褚冥漾希望不希望他淌這個渾水。

不過大概是不樂意的吧。

總之校園生活就這麼不閒不淡地開始了。

第一次月考，冰炎第一次跟人並列第一，這讓他有點不是滋味。畢竟他從小到大就沒跟人並列第一過。

同樣拿到第一的戴洛憨厚地朝冰炎一笑，感嘆自己遇到對手了。回去得跟哥哥補習，爭取下一次可以拉開差距。

很明顯的玩笑話，但是冰炎一聽就不樂意了，誰家還沒有個哥哥了？

「補習？」對於冰炎提出的請求，褚冥漾有點訝異，「這次月考考壞了？」在他的印象中，冰炎壓根就不需要補習，自己也能將學業顧好。

「不行嗎？」冰炎抿了抿唇，「你可以把打工辭了，專心教我，我爸會按照市價行情付錢，這樣你不用那麼辛苦，我的課業也能得到幫助，不是很好？」

這麼一說倒也沒錯，只不過……

「感覺實在太受你們照顧……」

「才沒有呢。」冰炎說，「你看我爸媽，幾乎每天都不在家，我以前回家都得自己一個人待著，雖然會請保母，但是感覺不一樣。」反正他已經取得父母同意了，亞那夫妻可能是看他跟褚冥漾相處良好，又愧疚自己忙於工作難免疏於陪伴，一口就答應了。

褚冥漾答應了。

冰炎覺得自己真是笨蛋，怎麼不早點提議，這樣褚冥漾之前就可以辭職陪他了。

他開始暢想每天放學回家，可以隨時都看見褚冥漾的日子。他可以先回家放好東西，兩人一起去超市買菜，挑晚餐要吃的食材，然後一起備料，他洗菜、切菜打下手，褚冥漾在旁邊掌廚，吃飯的時候可以放音樂，兩人天南地北地聊天，接著一起收拾善後。

一想到那畫面，冰炎就十分期待。

不過事實上跟他想像中有段落差，他去買菜時非常茫然，儘管超市上都有標示菜名跟產地，但他簡直是個睜眼瞎，一點概念都沒有。只見褚冥漾熟練地買菜做飯，仔細地教自己該怎麼挑菜、選肉，就覺得有些鬱悶。

算了，誰一開始就什麼都會，自己現在不擅長不代表練習以後也不擅長，褚冥漾之前不是還誇他有天份嘛。大不了現在提前學習，以後當廚師做好料的給褚冥漾吃。

於是冰炎開始趁著課餘時間研究食譜，偶爾也會纏著褚冥漾做新菜色，只是褚冥漾也不是專業廚師，有些看著特別複雜的食譜總是翻車。

就比如隨處可見的炸雞腿，他們不曉得怎麼回事，麵衣總是脫落，要不就是沒熟，再不然就是肉吃起來有股怪味。

搞得廚房滿是油污不說，還沒能吃到正常的炸雞腿，讓冰炎十分氣餒。是麵粉還是油溫的問題？還是鍋具本身就不適合拿來炸東西？或者是醃漬用的醬料出了狀況？

「我看你解數學都沒這麼認真。」夏碎在下課時伸長身體過來看冰炎到底在做什麼筆記，結果發現冰炎竟然為了一道炸雞腿列了不少變動因素，舉凡溫度、濕度、密度、肉的種類、麵粉的混合比例……這是要做科研的架式啊。

「我就不信了。」冰炎哼道，「我會炸出來的。」

「你炸雞腿，準備園遊會掌廚啊？」夏碎調侃道，「到時候一定很多女生會過來買，這樣我們班的銷量就有保證了。」

冰炎白了他一眼。

「但是學校不會讓我們開火吧？」戴洛說，「為了安全考量什麼的，頂多就是烤盤什麼的，還得考慮到功率，要是全校一起跳電怎麼辦？」

「反正我又不掌廚。」冰炎說，「我回家炸給褚哥哥吃就好了。」

「一口一個褚哥哥，要不是知道他是男的，我都要以為他是你老婆了。」休狄在旁邊酸道，「怎麼，沒斷奶啊？」

戴洛把人帶去旁邊教育去了。

「他到底有多嫉妒我有個這麼好的哥哥？」冰炎扭頭問向夏碎。

「可能是一種條件反射。」夏碎客觀地說，「同極相斥，N極會排斥N極，所以你開口他就要反駁。」

多無聊。

「他覺得阿利才是最好的哥哥，所以看你誇褚哥哥誇成這樣就不爽了吧。」六羅慢悠悠地說，「你們真是兄友弟恭，我們家兄弟都在打架。」

「打架？」

「對啊，想吃什麼得靠搶，搶不過就打，打不過就沒得吃。」六羅聳聳肩，「最近我三哥的興趣是搶我么弟盤裡的肉，但是我么弟打不贏我三哥，所以幾乎都是出去吃。」

「你們家……不用申請家暴保護令什麼的？」洛安遲疑地問。

「不用啊。」六羅說，「現在打不贏，不代表將來打不贏，之後搶回去就好了。」

冰炎：「……」

「不過園遊會向外開放，你要帶你家褚哥哥來參觀嗎？」

「嗯。」冰炎矜持地點了點頭，「要帶他轉轉，所以最好別賣食物，麻煩。」

「要不然弄個鬼屋怎麼樣？扮鬼嚇人？」教育完休狄的戴洛重新加入談話，興沖沖地提議，「把道具架好，只需要少數人輪班就可以了。」

「那其他沒輪到的呢？」

「收拾善後啊。」戴洛說，「可以分成接力，一部分人架設、一部分人值班、一部分人善後。」

「我感覺架設那組最累。」

「可是當天就不用值班善後，可以好好玩了啊。」

「那所有人都搶架設的名額呢？人員怎麼分配？」

「說得好像你們決定就好似的。」休狄陰陽怪氣地說，「明明是要開班會討論的事情。」

這回休狄說得沒錯，幾人互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繼續了話題。

「那到時開班會，看看最後決定是什麼再說好了。」

「感覺做點小遊戲就可以了。」夏碎說，「夜市不都有什麼飛鏢射擊氣球、或是套圈圈之類的小攤販嗎？感覺做那個就行，除了獎品，其他道具準備很簡單。」

「獎品是什麼比較吸引人？」

「冰炎的簽名照怎麼樣？」

「夏碎，你找死嗎？」

「搞不好還真有女生願意掏錢……」

「想都別想。」冰炎斷然拒絕，「還不如幾包零食點心實在點。」

「好像也是。」

幾人嘻嘻哈哈地聊著天，上課鈴響，眾人又一溜煙兒跑回自己的座位。

重新獲得清靜的冰炎抿了抿唇，決定回去問問褚冥漾以前的園遊會都是怎麼辦的。

＊

「園遊會啊，感覺挺懷念的。」褚冥漾在教冰炎功課的時候，聽到對方問起這個話題，一副陷入回憶思緒裡的模樣，「不過我其實並沒有真的參與過，因為當時有些狀況，我們班本來是做烤香腸之類的小吃，那天我是第一班，結果我姊姊出了事，所以基本上我只去了學校一下就離開了。」

冰炎悶悶地喔了聲。

「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讓你想起不好的回憶的。」冰炎吞了吞口水，「感覺褚哥哥心情不好了。」

「不算不好。」褚冥漾笑道，「只是有些遺憾罷了，不過也不重要。」他揉了揉冰炎的腦袋。

上國中後，冰炎的身高開始突飛猛進，而且五官也長開了，本來一個可愛的糯米糰子慢慢變得帥氣起來，以後恐怕就沒辦法這樣搓著玩了。

冰炎不知道褚冥漾在想什麼，他只覺得褚冥漾遺憾的事情怎麼會不重要，這樣好的人，就應該毫無遺憾才對。

要是他可以替褚冥漾做點什麼就好了。

『一口一個褚哥哥，要不是知道他是男的，我都要以為他是你老婆了。』

休狄的話不知為何突然在耳畔響了起來，冰炎愣愣地看向褚冥漾的側臉，只見褚冥漾正在專心研究他作業上的題目，專注的神情看得他有些心悸。

他皺眉摸向心臟，不太明白為什麼它突然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