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暑假很快一晃眼就過去了，冰炎從來沒有這麼充實過，他跟褚冥漾去了很多不同的地方，這是他的父母完全沒有辦法給他的陪伴。

儘管褚冥漾也要打工，但是在咖啡廳，冰炎完全可以帶自己的書過去看，兩不耽誤。

等褚冥漾下班後，他們會去附近的球場打球，褚冥漾仗著身高優勢沒少欺負冰炎，蓋了他好幾個火鍋。氣得冰炎發誓將來絕對要長過褚冥漾，把今日的火鍋全數奉還。

等開學的時候，冰炎跟夏碎分在了同一個班，整個暑假夏碎都沒見過褚冥漾，或者說連冰炎都沒見到，這個有了哥哥就把死黨扔一邊去的行為必須譴責，不過今天先算了，他逮著機會，好奇道：「你哥今天會來接你嗎？」

「會。」冰炎抬了抬眉，驕傲道，「你沒有哥哥，體會不了這種樂趣。」

「切，說得好像有哥哥多了不起似的。」夏碎說，「你沒看其他有哥哥的同學，回家還不跟自己老哥幹架幹翻天，成天吵個沒完，誰像你啊。」

「褚哥哥不會跟我吵，也不會跟我打架。」冰炎挑眉，暗道只不過會在球場上欺負我身高矮而已，等我超過之後再還回去。

「吹得好像你家褚哥哥天下第一似的。」夏碎悻悻然地說。

開學第一天，大家互相自我介紹認識一下也就完了，有幾個從小學一起升上來的，很快就形成了自己的小團體，冰炎跟夏碎也算一個，雖然也有其他認識的人在同個班，但這兩人從以前就幾乎沒辦法跟其他人打成一片，夏碎還好一點，冰炎不在旁邊的時候還有人敢跟他搭話，冰炎則是完全沒有，因為他實在太冷了。

一來他長得好看，二來他瞧不起同齡人的幼稚，久而久之就自然形成了一種高冷，女生們望洋興嘆不敢靠近，男生們覺得他太自以為是，是以他除了夏碎好像也沒其他稱得上是知交的朋友。

老師們也頭痛過冰炎太孤僻，想著法子讓他多跟人接觸，曾經拜託他去輔導班上成績比較差的學生，但是結果卻是冰炎反過來問他為什麼要幫人收拾善後，老師教不會的人他一個同齡生要拿什麼教？何況這點東西都學不明白，乾脆就別學了，來學校根本浪費時間。

老師被回得啞口無言，好說歹說都沒能讓冰炎點頭答應，冰炎的父母又很忙，雖然不是每一次家長會都缺席，但也好幾次沒能過來。

早就從好友那裡聽聞冰炎有多難搞的班導看了看根本不聽課的兩人，正在思考自己該丟粉筆呢、還是叫人罰站比較能挫挫冰炎的銳氣。

這個年紀的學生，非常容易自以為自己成熟了，看得比大人都多，不將禮貌當回事，仗著成績好或是體育好就為所欲為，俗稱中二病。放任不管的話，將來出社會要吃大虧的。

「冰炎，老師在看你。」夏碎看老師停下講課，好整以暇地盯著好友，好友還渾然味覺，看課外書看得無比認真，忍不住低聲提醒。

冰炎疑惑地抬起頭來，跟老師視線相對，一臉莫名其妙。

看我幹麻？

冰炎滿臉寫著不耐煩，老師都要氣笑了，他清了清喉嚨：「看來颯彌亞同學對自己很有自信，連課都不聽，這樣吧，這道題你上來說說該怎麼解？」

老師指了指才講解不到一半的數學題，下巴一指：「上來。」

冰炎撇了撇嘴，不甘願地放了片書籤做好記號，這才上台，盯著題目幾秒後就開始寫答案。

不就是解方程式而已嘛，這有什麼好教的，太無聊了。

老師無言地看著冰炎迅速寫下正確答案，底下已經有同學在吃吃偷笑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寫是寫對了，但是上課一樣要專心，不要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書。」

冰炎聞言一頓，冷冷地拿出自己剛剛正在啃的原文書拍到講台上，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質問：「經濟學的原文書，原來是亂七八糟的書？」

全班同學哄堂大笑，老師臉都黑了。

「我有必要跟你父母談談你的上課態度。」老師怒道，「放學後叫你家長過來。」

「都出差，不在家。」冰炎極力忍著不翻白眼。

「那家裡還有誰？」老師惡狠狠地說，最好別讓他知道這小子在說謊。

「我是獨生子。」冰炎說。

「老師他胡說。」坐在他們旁邊的同學舉起手來，「我剛剛有聽到他說他哥放學會來接他。」

冰炎頓了一下，接著一雙充滿殺氣的紅眸就瞪向鄰桌的同學，恨不得將人給揍到嘴巴閉上。

他可沒打算讓褚冥漾淌混水。

「那正好。」老師冷冷地說，「等你哥來了，我跟他說道說道。現在，接著下一題！」

冰炎翻著白眼，更加堂而皇之地將課外書翻開，大搖大擺地看起來了。不過儘管他盯著書本，心裡卻想著那個壞事的同學，只不過他向來不將人放眼裡，這回哪怕想破了頭也想不起來這個傢伙叫啥名字。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冰炎轉頭去問夏碎：「剛剛那傢伙叫什麼名字？」

儘管人就在他旁邊，但是他一點都不想跟智障講話。

「休狄。」夏碎一臉微妙，「他跟你之前好像是同班吧。」怎麼誇張到連名字都不記得。

「一班四十幾個人，誰會沒事去記那麼多名字。」冰炎不耐煩地說，「又不是吃飽沒事幹。」

將以前所有同學名字包含老師姓名跟教授科目記得清清楚楚的休狄：「……」

他果然看冰炎不順眼！

他從以前就看不慣冰炎處處高人一等的德性，他哪裡比冰炎差了？

冰炎懶得理休狄，他現在正在盤算該怎麼找藉口讓褚冥漾今天別來接他，說自己要課後輔導？

「這話你自己信嗎。」夏碎吐槽道，「說你交了女朋友，要去約會還比較能信吧。」

「我去哪裡變出一個女朋友。」冰炎不耐煩道。

「你只要開口，排隊報名的人可以繞教室一圈。」夏碎故作深沈地說，「這時代，只要臉好看，路就寬了。」

「我不要，麻煩死了。」冰炎想也不想就回絕掉了，開學第一天就請褚冥漾見老師，怎麼說都太丟臉了，「我說我借的書要到期了，要看完再回家，讓他不用來好了。」

夏碎豎起大拇指，招式還是你高明，這藉口找得完美無缺。

不過跟休狄的樑子算是結下了。

下午第一節是體育課，體育老師簡單講解了排球的規則後，就放羊吃草了。

體育館很大，同時間還有另外一個班級也在上體育課，不過他們用的是另外一邊的籃球場，每個人規規矩矩地排隊投籃。

冰炎無聊地練著兩手托球，他不太會這種很講究細膩動作的球類運動，休狄在一邊陰陽怪氣道：「哈，高材生也有不擅長的東西？」

冰炎本不想理他，結果眼睛瞄到一邊，另外一班已經輪過一輪，又重新來了，他走到某個位置站好，休狄果真跟過來了，他跟便跟了，還不斷顯擺自己朝空中托球有多厲害。

抬頭會讓左右視野變得狹窄，冰炎在心裡笑了下，敷衍地給休狄拍拍手。

休狄一聽冰炎給他拍手，心中狐疑不定，這不像冰炎會有的反應，他將球收了起來，上下打量著冰炎，納悶這傢伙搞什麼的時候，後腦杓就被砸了個正著。

而冰炎還在鼓掌。

休狄瞬間飄出好幾句髒話，這混帳東西，故意誘導他站在這裡的吧！陰險小人！

體育課上充滿各類意外，體育老師走過來，為防萬一叫休狄去保健室看看，本意是好的，但對休狄來說卻像是遭遇了奇恥大辱：「不用，我不去。」剛剛那一下又不疼，只是丟臉而已，要是去了，那他一世英名就要毀在老師扶起嬌無力這件事上了。

體育老師想剛剛那一下確實也沒用力，籃球打到籃框再反彈出來的軌道也不短，力道應該都消了，看休狄這倔的，應該真沒事吧，便也沒有堅持。

但是冰炎跟休狄之間的新愁舊恨就這麼累計上了。

放學，班導把冰炎叫到辦公室，板著臉問：「你哥哥呢？」

「不是我親哥。」冰炎雙手插在口袋，語氣更酷，「是住在我家的大哥哥而已，他又沒必要來我的家長會。」

班導：「……」

此時冰炎的手機響了。

「是誰？」班導像是終於抓到冰炎的小辮子，「是你父母的話就拿給我聽。」

冰炎低頭一看，是褚冥漾，頓時比看到父母打來更慌。

褚冥漾怎麼這時候打給他？他不是說不用來接他了嗎？

「沒誰。」冰炎鎮定地放下電話，「陌生來電。」

「鬼扯，我看到哥哥兩個字了。」班導用比冰炎更冷酷的聲音說道，「給我。」

冰炎原地不動。

班導又不好去搶學生的手機，兩人在辦公室大眼瞪小眼，直到冰炎的手機鈴聲終於安靜了。

但隨即又響了。

班導挑眉，道：「你不接的話，他會不會打到天荒地老？」

「那倒是不會。」一個年輕人站在辦公室門口，很有禮貌地敲了敲門，「畢竟我已經看到他了。」

冰炎一聽到褚冥漾的聲音，簡直無地自容，開學第一天被班導叫到辦公室被褚冥漾看見，還有比這個更丟臉的嗎？

「你是……？」班導站了起來，扶了扶眼鏡，看對方跟冰炎八竿子打不著的外表，肯定不是親戚。

「之前寄宿在他家的哥哥。」褚冥漾有意無意地看向一直低著頭的冰炎，客氣地問，「請問叫小亞來辦公室是因為……？」

「上課態度太不端正了。」班導開始數落冰炎，「如果說開學第一天就這個態度，其他同學跟著效彷，我們還怎麼教書？就算他再聰明，也得考慮到其他人……」

褚冥漾耐心聽著班導滔滔不絕的批評，還聽到了冰炎一聲很不耐煩卻很小聲的嘖嘖聲。

這孩子，叛逆期到啦？

再三保證回去一定會跟冰炎好好談心的褚冥漾，總算在他進門的一小時後把人給領走了。

一路上，冰炎偷偷覷著褚冥漾的臉色，小心地問：「褚哥哥，你生氣了嗎？」

「我倒是想問問，」褚冥漾不看他，慢條斯理地說，「你那本今天到期一定要還的書在哪裡？」

冰炎垂下頭，撇了撇嘴：「沒有，我說謊了。」

「是不想被我發現你被叫去辦公室？」

「……嗯。」

「那你為什麼會被叫去辦公室？」

「……態度不好。」冰炎說到這裡，就有點不服氣，「可是他說的我都會了啊，我幹麻還要浪費那個時間去聽他講，我做我自己的事情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出乎意料，褚冥漾對此似乎並沒有太多意見，「但是你將來出去上班，被老闆看到你在做工作以外的事情，哪怕是自我進修，老闆也會覺得你耽誤工作，哪怕你的工作都做完了。」

「那我就換份工作。」冰炎說。

「換不掉呢？」褚冥漾說，「小亞，這世界上，很多事情是需要忍耐的。」

「例如你被催債嗎。」本來就憋著一肚子氣的冰炎衝口而出，但是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有點無措地補救道，「我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

「嗯，你要這麼說也可以。」褚冥漾並沒有生氣，他彷彿已經接受這世界上的一切變化，揉了揉冰炎的腦袋，「忍耐能減少衝突。少一個敵人就是多一個朋友，小亞，別太意氣用事了。」

他幹麻要忍耐。

「之後哥哥回宿舍，可沒辦法再隨時給你打掩護了。」

「你回宿舍？」冰炎瞪大眼睛，「為什麼我沒聽說？」

「嗯？」褚冥漾疑惑地反問，「當時就說了只借住暑假兩個月的時間啊，開學之後我自然要搬回宿舍的。」

大學的開學時間比他們晚，所以現在褚冥漾還是住他家，所以冰炎沒發現什麼不對。但這一會兒聽了他可就急了：「你繼續住著就好啊，搬來搬去的多麻煩。」

「怎麼好意思繼續打擾你們。」褚冥漾說，「能暫時借住兩個月已經幫大忙了。」

「我不要。」冰炎賭氣道，「你繼續住著又不會怎麼樣。」

他還想要放學回家就可以看見褚冥漾呢，兩人可以一起吃晚餐，不然要是等他父母回來都不曉得幾點了。

又要一個人待在沒人的房子裡了？

不知道為什麼，本來能夠忍耐的事情，冰炎這會兒一點都忍不了，他氣沖沖地往前走，被褚冥漾一把拉了回來。

他正要開口讓褚冥漾別說話，就聽見褚冥漾溫聲道：「小亞，是紅燈。」

丟了第二次臉的冰炎在車潮引擎隆隆聲中恨不得原地爆炸。

當天晚上，亞那夫妻回來的時候，他立刻跟兩人表達希望褚冥漾繼續住下來的強烈意願。

「可是得看漾漾的意願啊。」亞那勸道，「而且人家也有自己的規劃，不可以勉強人家。」

冰炎咬了咬下唇，悶不吭聲地就回了房間，把自己埋進被窩裡面，覺得委屈極了。

扣、扣。

冰炎不回應，他還在生悶氣。

「小亞，我知道你沒睡。」褚冥漾的聲音傳來，「我可以進去嗎？」

冰炎有些生氣：「你都要走了，進來幹麻。」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他還是去給褚冥漾開門了。

「好了，小亞。」褚冥漾哄道，「哥哥不知道你想我留下來啊，這樣，哥哥去把宿舍退掉，繼續跟小亞住，好不好？」

看看這孩子，倔得眼睛都泛紅了。

「真的嗎？」冰炎抬頭，滿臉驚喜，但又覺得自己這麼快就消氣好像有點沒面子，又趕緊端起來，故作矜持，「那你之後還走嗎？」

「這個……」褚冥漾有點遲疑，最終還是決定誠實一把，「大學畢業後肯定是會搬走的。」

那就是說起碼他國中三年褚冥漾應該不會搬。

冰炎抿了抿唇，這才真的高興起來。

隔天，英文課上休狄的主動挑釁讓冰炎摸不著頭腦，轉頭問夏碎道：「這人誰啊？」

夏碎：「……」兄弟，你被針對真的是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