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洛迪因為出差來過日本幾次，對日本的印象不錯，便動了移民的心思，回去跟弟弟妹妹商量後，兄弟妹三人便一致決定先搬來日本住，本想先取得長期居留證，後來才發現日本只有歸化跟永住兩個選項，他們要嘛得放棄自己的國籍，要嘛就是以外國人的身份取得永久住在日本的權利。

洛迪考慮再三，依照奧賽翁國的教育水準，還是讓弟弟妹妹來日本唸書比較好，但是奧賽翁畢竟是他們長大的地方，捨不得是一定的，也因此拖了一段時間。

今年是他們正式搬來日本居住的一年，目前他們已經搬來新公寓兩週了，但是一直沒跟隔壁的鄰居打過招呼。

在奧賽翁國，跟鄰居維持聯繫並不是社交必須，所以洛迪一直到今天跟日本同事聊天時，才知道原來搬遷入住的時候要跟鄰居打招呼。

雖然可能有點遲了，但是有做總比沒做好，誠懇解釋的話，相信鄰居也不會太在意的。

洛迪趁著休假，去買了和果子禮盒當見面禮，檢查完自己的服裝儀容後，堆好完美的營業笑容按下了鄰居的門鈴。

過了一會兒，門的另外一側傳來一陣ㄎ一哩吭嚨的碰撞聲響，讓洛迪的笑容多了一絲不解，不過很快的，門打開後探出了一顆毛茸茸亂糟糟的腦袋。

「是，我是綠谷出久……呃？」

對方還帶著印章跟筆，明顯是準備要簽收包裹的模樣。

「您好，我是前陣子搬到隔壁的洛迪，因為工作太忙，直到現在才有辦法跟您打招呼。」洛迪用一口流利的日語，彬彬有禮地說著。

「啊，您好您好。」綠谷很快反應過來，瞬間有點不好意思，「抱歉，我以為我的包裹到了。」

皮諾從洛迪的頭頂上冒出來，很明顯地頂著一顆大問號。

「啊，這是你的寵物嗎？」綠谷有些感興趣地凝視皮諾。

「他叫皮諾。」洛迪沒有正面回答。

「我也有，我叫他DEKU。」綠谷出久說著，就有一隻綠色小鳥從他的脖子後面探出頭來，好奇地眨著眼。

皮諾跟DEKU無視各自的主人，你看我，我看你，拍著翅膀在空中聞起對方的味道，接著兩隻小鳥就歡快地飛出公寓，嚇得兩個主人面面相覷。

「等一下皮諾！」

「DEKU你等等！」

兩人追著兩隻不受控制的小鳥一路來到公園，就見兩隻小鳥正在你儂我儂，彼此蹭著彼此的頭顱好不膩歪，看得綠谷跟洛迪都在心中暗道好險。

幸虧對方不知道皮諾/DEKU是自己的個性，不然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不過也因為這個小插曲，兩人很快就熟識起來了。

原來綠谷是個作家，基本上足不出戶，只有需要取材時才會外出，平時跟人來往極少，不像洛迪滿世界飛到處跑。

而且綠谷是個英雄宅，平時非常喜歡研究英雄的個性跟招數，不管提到哪個英雄他都能侃侃而談。

洛迪自己對於英雄倒是沒什麼興趣，說自己因為是無個性所以從小就沒什麼英雄夢。

「這樣啊。」綠谷的笑容有些奇怪，「不過人各有志，我看洛迪現在發展得也很好。」

「多謝。」洛迪說，「其實我只要能夠當我弟弟妹妹的英雄就夠了，職業英雄什麼，倒也不必。」他哈哈笑，「而且啊，就算是英雄，也不是每個都會飛吧？他們必要時還是得依靠我們這種無個性的駕駛員啊。」

「洛迪好帥氣啊。」綠谷愣愣地說。

「啊？」

「不是、不是啦！」綠谷像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趕忙擺手，滿面通紅道：「我覺得可以這麼想的洛迪很厲害……就是，雖然……那個……總之，能夠當弟弟妹妹的英雄就是很帥啦。」

他有些語無倫次，搞得洛迪也有臉紅，吶吶道：「喔。」他猛然灌了一口啤酒，啤酒杯鏗鏘有力地砸在茶几上，「那出久呢？你這麼喜歡英雄，沒想過要自己當嗎？」

「有是有啦……」出久悶悶道，「可是我的個性太不適合了，不論是偵查、救援還是打擊，都沒辦法幫上什麼忙。」

「是什麼啊？」

「說了你會笑話我，不行。」綠谷幾杯黃湯下肚，已經有些醉意，堅持道，「我不告訴你。」

「欸，太見外了吧，我都告訴你我是無個性了。」洛迪也有點醉醺醺地說。

「不行不行。」綠谷打了個酒嗝，「要解釋太麻煩了……」

皮諾跟DEKU靜靜依偎在角落，用一種非常鄙視的眼神看著自己的主人，啾啾叫了兩聲以示嫌棄。

隔天兩個大男人頭昏腦脹地起來，對昨天的談話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出久的酒量本來就不太好，對此斷片沒什麼太大的感覺。反倒是洛迪，隱約記得出久不肯告訴自己個性而有些鬱悶。

「哥哥，皮諾很沒精神耶。」弟弟放學回家，看著正在廚房刻意哼歌的哥哥直接說道。

洛迪：「……」

「所以哥哥你怎麼了嗎？」妹妹也跟著問道。

「……好吧，你們先去洗手準備吃飯，等等哥哥告訴你們。」

弟弟妹妹乖乖地去洗手，然後蹦蹦跳跳地回到餐桌坐好，比起等放飯，他們更像是等待病人說症狀的心理醫生，眼神充滿關愛，就是年紀不太對。

等洛迪坐上餐桌，兩雙大眼睛還是直盯著他瞧，他輕咳一聲：「沒什麼大事啦。」

兩雙眼睛還是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就是我感覺有點失落而已。」洛迪說道，「我以為我跟出久已經算是好朋友了，但是他連自己的個性都不肯跟我說。」

「可是哥哥也沒有告訴出久哥哥自己的個性呀？」弟弟困惑道。

「可能出久哥哥有難言之隱。」妹妹老氣橫秋，「跟哥哥一樣不好意思直接說自己的個性。」

洛迪頓了一下，妹妹的話讓他豁然開朗，他因為不好意思說自己的個性是皮諾，所以謊稱自己是無個性，搞不好出久也是因為這樣，因為覺得自己的個性太沒用了，所以完全不提。

「而且不知道個性的話，就不能做朋友嗎？」妹妹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皮諾不是跟DEKU一樣很好嗎？」

雖然不能理解妹妹的腦子是怎麼想皮諾跟DEKU的關係，不過她說得沒錯，朋友既然不想說，那就不要逼他說，自己要是被逼問個性的話也會很煩的。

見皮諾開心地撲騰起翅膀，弟弟妹妹這才開始動筷子，一家三口和樂融融地吃起晚餐了。

當洛迪正在收拾善後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些微的聲響撞到他家大門上，他關掉水龍頭，仔細凝神細聽，確定了真的有刷啦拉的聲音，便透過貓眼往外看，卻沒發現一個人，不禁嚇得寒毛直豎。

見鬼了？

他連忙跑回廚房拿了把菜刀，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左看右看就是沒看見人。

「啾。」DEKU氣若游絲地躺在地上，發出微弱的求救聲。

「DEKU？？」洛迪嚇得把菜刀扔到一邊，十分小心地把綠色小鳥捧起來，打算去找出久說情況，卻發現連出久都倒在玄關不省人事。

出久的臉色有不自然的潮紅，雙眼緊閉，已經失去意識了。

「好燙！」洛迪立刻喊來弟弟妹妹，三人合力把出久抬回客房臥室，弟弟翻出了退燒藥，妹妹則是去找臉盆裝水跟準備毛巾。

三人忙乎了一整晚，好在深夜時出久的燒已經降下來了，不然洛迪打算直接背著人去醫院急診室了。

皮諾一直貼著DEKU，DEKU似乎把整隻鳥的重量都壓給皮諾了。

洛迪起身，正打算回房，卻見DEKU猛然睜眼，可憐兮兮地衝他喊：「啾啾。」

「你是想要我留在這裡嗎？」洛迪詢問道。

「啾。」

於是洛迪就留了下來，守在床邊，非常將就地睡了一晚。

大約凌晨兩三點左右，洛迪彷彿聽到一聲輕喚：「洛迪？」

「我在。」

「太好了。」出久轉頭看他，眼神還有些迷茫，吶吶笑著說，「我之前就想說啊……能夠認識你真好。」

「說什麼呢。」洛迪被這麼一誇，有些不好意思。

「DEKU也很喜歡皮諾……」出久喃喃道，「要是DEKU不是我的個性的話，我就可以跟你說我的個性了……」

「……什麼？」洛迪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出久的個性是DEKU？

是完全無法說謊的個性？

那不是……他猛然回頭，看見皮諾正一臉得意開心地昂起頭。

隔天出久醒來後，還被洛迪壓著去看醫生，只是他覺得洛迪的態度有點微妙，像是在抑制自己不要顯得太高興。他有些納悶，自己感冒發燒，洛迪很高興？

「出久，有件事，我騙了你。」看見DEKU無精打采的模樣，洛迪頓了頓，還是說道。

他本來想等出久痊癒以後才說的，但是看DEKU這麼沒精神的樣子，他還是沒忍住。

「什麼？」出久茫然地看著洛迪。

「我其實不是無個性，皮諾就是我的個性。」洛迪坦白道，「皮諾的情緒就是我的情緒，我沒辦法說謊騙人。」

出久的腦袋似乎過了很久才開始運轉，遲鈍地接收了洛迪的自白後，出久愣在原地。

一樣的……個性？

皮諾跟DEKU臉頰貼臉頰，在兩個主人面前開始你儂我儂，出久後知後覺地臉色爆紅。

「那個……我……呃……」

「抱歉，騙了你。」洛迪鄭重地道歉，但是皮諾居然還粘著DEKU不放，他不禁在心裡暗罵自己真不是個人。

「沒、沒關係……我也……」出久結結巴巴道，「那個……其實我的個性也、也一樣……」

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落到了兩隻小鳥身上，只見這兩隻小鳥開心地互相飛舞起來竄到了高空中，又憑空俯衝下來，雙宿雙飛，玩得不亦樂乎，玩得濃情蜜意。

接著，兩隻小鳥居然還飛到地上，翅膀挽著翅膀，愣是在柏油小路上走出了紅毯的氣勢。

綠谷：「……」

洛迪：「……」

兩人都不好意思再看彼此，都盯著自己的腳尖。

「我想，我們先回去吧。」洛迪輕咳道，「你的感冒還沒全好，要不要直接住到我家來？」

正常來說，綠谷會推辭，但是DEKU已經歡喜地飛到洛迪頭上窩好了。

皮諾也開心地飛到出久的頭上，兩隻小鳥啾啾叫，叫得他們的主人都不好意思了。

「那就……打擾了。」

當然，那不是綠谷最後一次打擾洛迪家，準確來說，兩家最後合併成了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