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瞧瞧對方在說些什麼？

黑豹神色僵硬，好像哈利說了多麼不可思議的話似的。

哈利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這似乎有點奇怪……我們甚至完全沒有碰過面。但我有預感我們會很合，真的，普林斯，他是一個天才！」那語氣中不含一絲虛偽，崇拜得真心實意。

黑豹撇過頭去，似乎不想理會哈利。

但實際上，石內卜心中慌亂不已，他只是消失了兩個星期，躲在霍格華茲熬制解藥，怎麼一回來，哈利就……？

錯覺。

這個小鬼一定是把感激當成愛。

「普林斯，拜託，能不能帶我去見他？」哈利雙手合十，「我也不是想要打擾他的生活，我只是……我只是想看看他是誰。」

是一個你痛恨了七年的老男人，沒什麼好看的。

不論哈利怎麼軟磨硬泡，黑豹不理就是不理，哈利只得在筆記本上試探：「約翰，我收到解藥了，它的效果真是強大。我想跟你碰面討論其中的魔法成份，可以嗎？」

筆記本壓根沒回應。

這是當然的，石內卜完全無法判斷自己到底該怎麼回才合適。

他大可辛辣地諷刺哈利癡心妄想，或是不自量力，或是其他任何難聽的話語，可是他說不出口了。

在哈利剛剛對著他表白時，他的大腦就停止了運轉，他一半欣喜若狂，一半又心如死灰。

他不可能讓哈利知道自己是誰，也不能允許自己跟莉莉的孩子有任何一絲跨越界線的行為。

他絕望地意識到，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踏入了那雙致命的綠色陷阱，在湖水淹沒他頭頂以前都未曾察覺。

一直渾渾噩噩的他，是在哈利再度出現後，才重新活了過來。

可是他必須壓抑這份愛意，只能用動物的身份陪在哈利身邊。

他無法承受……當哈利知道他到底是誰時，眼裡流露出的錯愕及厭恨。

哈利並沒有死心，吩咐怪角準備大量美味的食物，似乎想以此來賄賂他。

「普林斯，我知道你很神奇……我不是想要利用你，我真心請求你的幫忙。」哈利拜託道，「我愛約翰，這種感覺很難形容……我真的得見他一面。」

黑豹悶不吭聲地啃著鹿肉，味同嚼蠟。

或許他能用一張假臉打發走哈利，就跟他之前使用過亞倫．瑞克曼這個假身份時一樣。但問題是，他要怎麼讓約翰與普林斯同時出現？不論計畫再怎麼周詳，都會留下破綻。

見黑豹好似鐵了心不幫忙，哈利非常喪氣，但他並沒有遷怒普林斯，而是猜測：「那你說說看約翰是什麼樣子？身高多高？眼睛頭髮是什麼顏色？」

我會回答你才怪。

石內卜將最後一口鹿肉吞下肚，走到角落將自己盤了起來，明確表示自己吃飽要休熄了，拒絕打擾。

哈利嘆了口氣。

＊

活米村，三根掃帚。

日暮西下，昏黃的夕陽將行人與矮屋的影子拉成一體，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燭火，下了班的人們歡聲笑語，交換著自己今天的所見所聞。

「我真不敢相信！」榮恩看著好友熟悉的臉龐，舉杯致意，「你的運氣好到隨便筆談都能筆談到一個魔藥大師！」

「是啊，我運氣不錯。」哈利笑道，他的腳邊窩著一隻安安靜靜的黑豹。他心情頗好地跟榮恩妙麗乾杯，「可惜海格來不了，不然他說過要跟我們三個喝酒的。」

「現在大家時間越來越難湊了。」榮恩感嘆道，「不像學生時候，假期一到就能到處跑。」

「可不是嗎。」

當兩個男人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地沒營養對話，妙麗已經重新從書本中抬頭。

「哈利，你是不是喜歡上這個約翰了？」

榮恩被紅酒嗆了一大口，哈利則是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就連普林斯都咳了起來。

妙麗受不了地說：「你滿臉都寫著我戀愛了。」

榮恩有些困惑：「我怎麼沒看出來？」

「榮恩，你的觀察力真就只有一茶匙。」妙麗沒好氣道，隨即又理性地說，「哈利，我很高興你願意打開心門……但跟一個不認識的人談戀愛，風險還是太大了。」

「妳之前才說過他是一個大好人。」哈利不太高興。

「沒錯，但你想過沒有，萬一對方有家庭呢？」妙麗一針見血地指出，「萬一對方壓根就沒辦法接受同性之間的……情意呢？」

「如果對方是純血巫師的話，那應該不會啦。」榮恩緩頰道，「很多偉大的巫師都有同性伴侶。」他看到妙麗的臉色，趕緊又再補充，「當然，如果是麻瓜出身的話，那就不一定了。」

黑豹抖了抖耳朵。

「普林斯知道他是誰。」哈利幽怨地說，「可是他不肯帶我去。」

妙麗跟榮恩的視線都集中在黑豹身上，黑豹惱怒得朝他們齜牙。

「或許是普林斯覺得你們不適合呢？」妙麗推斷道。

哈利抿了抿唇：「沒見到人之前，我都不會死心的。」

「金妮會很高興的。」榮恩小心看了眼妙麗的臉色，「她一定希望哈利幸福。」

「我當然也希望哈利幸福，可……」妙麗還沒說完，話就被打斷了。

「那妳能不能用妳的人脈，查查這位約翰先生？」榮恩提議，在桌子底下扯了扯自家老婆的衣襬，「讓哈利先把姓氏套出來？」

「這是違法的。」妙麗瞪了榮恩一眼，「何況叫約翰的那麼多，遍地都是。」

「也許他的姓氏很特殊啊。」哈利誠懇地看向妙麗，「妳知道我不會做任何傷害對方的事情，所以……拜託？」

妙麗深呼吸了一口氣：「你先問到他的姓氏再說。」

「沒問題。」哈利舉杯，高興道，「敬妙麗。」

「敬老婆。」

「敬最聰明的女巫。」

「敬最美麗的女人。」

「敬最博學多聞的天才。」

「敬我最有魅力的妻子。」

「夠了，你們兩個。」妙麗忍不住笑出來，「再給我戴高帽子也沒用的，我不保證一定能查出來。」

「你連當初普林斯——我是指混血王子——都能查到了。」哈利說，「我自己是查了很多魔藥期刊，叫約翰的是有幾個，但年紀都不太對。」

「你還知道對方的年紀？」

「他說他足夠當我父親。」

歡快的氣氛一下子沈寂了。

「呃……那是指，他是一個老男人？」榮恩問得小心翼翼，「你確定？」

「我不確定。」哈利聳肩，「但是哪怕他真是一個老男人，我也不在乎。」

「但是……」榮恩一臉為難，「哈利，你仔細考慮一下，如果對方長得跟一隻癩蝦蟆一樣……」

「像男版的恩不理居。」妙麗立刻補充。

「……你們能不能讓我留點美好的想像？」哈利無奈道，「不過如果你們真想知道的話，我不會改變主意的。」

榮恩發出一聲既像是驚嘆，又像是絕望的悶聲哀號。

「兄弟，如果他真的長成跟恩不理居那副德性……拜託千萬別在我面前接吻擁抱。」榮恩沒說的是，他感覺自己妹妹會死不瞑目。

那被自家老婆貶低為一茶匙的觀察力總算是有點作用。

哈利搥了榮恩一拳，黑豹則是有些意動。

儘管他的長相連好看都搆不著，但起碼比那位惹人厭的母牛蛙好吧？

隨即石內卜又開始自嘲，他在意這個做什麼，哈利發現他愛上他的對象居然是自己的前教授後，這份愛意肯定就……年輕人的說法是什麼？哦，對，見光死。

他的魔力高強又如何，他是一個害死哈利父母的間接兇手、前食死徒；他的魔藥造詣出神入化又如何，他是一個大了哈利足足二十歲的老男人，又醜，又油膩。

甚至，他在世界上只是一縷幽魂，連真名都被他捨棄。

哈利應該值得一個美麗、善解人意的女孩，就跟莉莉一樣；他們年齡相當，郎才女貌，眾人都會為此獻上美好的祝福。

至於他這個早已死亡的人，本就不值得被人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