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冥漾如履薄冰地背著那罪證確鑿的背包，和千冬歲一起出了餐廳。

        冰炎在剛剛已經聳肩表示既然不歡迎他，那他走便是，於是就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

        褚冥漾在心中叫苦連天，不懂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你和那個冰炎很熟？」

        出了餐廳，兩人在街上慢悠悠地晃，「你和那個冰炎很熟？」

        「唔，算是。」褚冥漾不知道怎麼說，一邊在心中欲哭無淚，冰炎會那樣表現肯定是生氣自己不站在他那邊，可千冬歲知道他不想讓冰炎知道的祕密啊！

        幸好千冬歲不曉得他喜歡冰炎……

        「你不敢讓他知道你喜歡耽美？」千冬歲看他一眼。

        「……沒人知道。」褚冥漾悶悶地說，「至少我周遭的親友中，就連我姊也不知道。」

        「你還有個姊姊？」千冬歲似乎被勾起了興趣，「我記得幫忙公司裝潢的設計師之一就叫褚冥玥，是她嗎？」

        「對。」褚冥漾奇道，「你還記得我姊的名字？」

        「所有合作過的人的名字都在我的腦海資料庫裡。」千冬歲的神情有些洋洋得意，「包括他們的作品、後續效益、和擅長範圍等等。」

        「你真強……」褚冥漾由衷佩服，隨即又小聲問道，「我喜歡耽美的事情，你可以幫我保密嗎？」

        「那你也得幫我保密才行。」千冬歲鄭重其事地說，「雖然我在網路上說得一副很敢的樣子，但是其實現實中我也有我的難處……這點你也一樣對吧？」

        「是沒錯。」褚冥漾點點頭。

        「我倒是真沒料到你……等一下。」千冬歲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猛然轉過頭瞪著褚冥漾，褚冥漾被那凶狠的眼神給瞪得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上一秒還好好的，怎麼這一會就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你的暱稱是喜歡冰和火，那是指冰……」

        糟糕他怎麼忘記這碴了！

        褚冥漾大駭，驚得連顧背包都不顧，趕緊衝上去摀住千冬歲的嘴巴把對方沒說完的話給堵回去。

        這是他一直藏在心裡的祕密，只有褚冥玥知道，如今被一個陌生人毫無預警地識破讓他很驚慌。

        而且原因還是他自己蠢！

        「行了行了！」千冬歲用力掰開褚冥漾捂住自己的手，這褚冥漾看上去瘦弱，受到刺激時的力氣也是挺大的，「我不說出來可以了吧。」

        褚冥漾這才放下自己的手，然後又暗自後悔自己反應這麼大幹麻，他肯定是剛剛被冰炎突然冒出來的狀況嚇得心有餘悸。

        所以才導致他下意識想摀住千冬歲的嘴，以免冰炎又從哪個地方蹦出來剛巧叫他聽了去自己的最大祕密。

        「他不是彎的？」千冬歲問。

        「嗯。」褚冥漾很鬱悶，不過他內心也早已接受這個事實，倒不顯得有多傷心。

        「那你不會掰彎他。」千冬歲立即出了個餿主意。

        「啊？」褚冥漾嘴角抽了抽，不贊同地瞪向千冬歲，「他心裡有人了。」

        雖說褚冥漾瞪人的眼神沒什麼魄力和殺傷力，但是千冬歲就是被看得有點理虧的感覺在。

        「那也沒什麼……」千冬歲有點不太自然地問，「那他喜歡的人是誰？」

        「不清楚，他沒告訴過我。」褚冥漾對此很惆悵，「他說等他們成了的那天我自然會知道。」

        「這麼神秘？」千冬歲冷哼一聲，「連自己朋友都瞞著，太不夠意思了吧這個人？」

        「……」褚冥漾有點不確定地看向千冬歲，「呃，雪野先生……」

        「叫我千冬歲就好，我不喜歡雪野這個姓。」

        褚冥漾呆了呆，那剛剛千冬歲幹什麼要對冰炎報上姓氏啊？就算是報千冬歲這個名字也無所謂啊。

        褚冥漾想了想，可能是因為千冬歲寧願對外人報上真實姓名，也不想報上筆名，不想讓人有可能知道他其實是一位腐男作者吧。

        想到原因的褚冥漾就不繼續深思下去了。

        「喔，千冬歲。」褚冥漾歪頭想了想，挑了一個比較溫和不刺人的詢問方式，「為什麼我覺得你很討厭亞？」

        「我看他名字不順眼。」千冬歲答得很快，口氣很不屑，「感覺冰和火搭在一起就是個神經病。」

        「……」褚冥漾繼續默念著網路多奇葩，奇葩滿地爬。

        兩人又聊了一陣，褚冥漾終於確定千冬歲是真的挺討厭冰炎，儘管嘴上總是敷衍帶過，但是過去兩人之間應該是有過什麼恩怨和誤會的。

        可是在餐廳時，冰炎表現的態度就是根本不認識千冬歲啊，只是在千冬歲提到他姓雪野時表情有點微妙……

        等等，該不會冰炎的心上人就是千冬歲吧？以前兩人交往過後來分手，千冬歲跑去整形這樣？

        不小心被自己的腦洞雷到心力交瘁的褚冥漾拖著脫魂的步伐晃回家裡，各種狗血俗套的劇情都在自己腦中跑過了一遍，後來才終於想到冰炎喜歡的是女生，和千冬歲應該沒什麼關係。

        那難道是千冬歲喜歡的女孩看上冰炎，所以冰炎間接害千冬歲失戀了？

        褚冥漾如此猜測，這個方向讓他舒服多了。

        他振奮振奮精神，先把掃回家的本子給先歸位好，接著又打開電腦，開始搜尋就愛夏天的社團資料。

        他發現裡面刊物資訊很少，幾乎都是心情記事居多，只翻到一篇很久遠的原創小說，裡頭的人物名字是千冬歲和夏碎。

        夏碎？

        褚冥漾揉了揉眼睛，再看。

        夏碎。

        嗯，和他某個大學同學同名呢，真巧，是不是？

        才怪！

        褚冥漾覺得他好像陷入了什麼巨大的陰謀裡，不然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他又把社團的網站給逛了又逛，沒發現什麼東西，看來真像千冬歲說得一樣，這只是興趣，偶爾玩玩而已。

        褚冥漾累了一天，隨便洗漱了一下後原本打算直接躺平睡覺，卻沒料到這時間有人來按他家門鈴。

        「來了來了。」褚冥漾穿著寬鬆的睡袍，上身露出一大片，急急吼吼地就跑來開門。

        他不換衣服，一來因為太刻意了，二來是因為他猜來的人十之八九是冰炎，這尊大神吃飯時已經惹得對方不高興了，現在他可不想再捋虎鬚。

        「亞。」褚冥漾開門，來找他的果然是隔壁鄰居冰炎。

        冰炎原本還臭著一張臉，再見到褚冥漾替他開門後眼睛不由得發直了些。

        他確實是很久沒見過褚冥漾穿著睡袍的樣子了。

        「怎麼這樣就來開門？」冰炎眉頭微蹙，不由分說地把褚冥漾扯進門內，反客為主。

        「晚上風涼，好歹加件衣服。」

        「沒關係啦。」褚冥漾大咧咧地笑道，隨即又安靜下來，對於即將到來的逼問劇情，他還是很忐忑的。

        「今天和你吃飯的那個雪野。」

        看吧，果然來了！

        冰炎直奔重點不拖泥帶水的個性真是一點都沒變化！

        「喔，他今天情緒不怎麼好……」褚冥漾堆著笑，心中撇嘴，憑什麼態度差的是千冬歲，卻要他來承擔冰炎的怒火啊。

        不過褚冥漾也只是心裡碎碎念幾句，倒是沒有真的什麼不滿，畢竟這證明了還是他和冰炎比較親近，什麼千冬歲之前是冰炎的戀人跑去整形之類的都是名副其實的腦洞啊腦洞。

        「我不在意他的沒禮貌，我和他又不熟。」冰炎說，這句話讓褚冥漾聽得相當滿意。

        「我就好奇，你和他怎麼認識的？」

        「……」方才還在自我滿足的褚冥漾糾結了。

        老實說是才第一次見面的網友？

        從小到大只擅長隱瞞不擅長說謊的褚冥漾除此之外想不出其他理由，憋了個大紅臉。

        他剛剛應該先編好一個合情合理的故事的！

        冰炎坐在沙發上，一臉認真地盯著褚冥漾，頗有種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氣勢在。

        「就網友……」褚冥漾最後還是老實招認了，「我們今天第一次約出來見面。」

        「所以你才不知道他姓雪野？」

        「不知道。」褚冥漾聳肩，「他原本也不知道我叫褚冥漾啊。」

        「你怎麼會和網友約見面？」冰炎不贊同地皺起打從褚冥漾搬到隔壁後就沒舒展過幾次的眉，「現在詐騙這麼多，要是他想對你怎麼樣怎麼辦？」

        「不會啦，我男的耶。」褚冥漾笑著擺擺手，「而且我身上又沒信用卡也沒多帶什麼現金，不會有事的啦。」

        男的怎麼了，男的就能掉以輕心了？

        冰炎實在很想提醒褚冥漾，就算他是男的，也還是有人想要撲倒他的……

        「很難說，你看現在社會這麼亂。」冰炎又不敢說得太明確，只好委婉地

提示了一句。

        「是沒錯。」褚冥漾點頭同意，「我下次小心。」

        「你別再和他出去了，又不熟。」冰炎道，「那麼大一個企業的負責人還會出來約網友見面，屆時出了什麼事，對方請一個律師團就能搞死你。」

        「也應該不會那麼嚴重啦……」褚冥漾乾笑道，他和千冬歲儘管萍水相逢，卻是在耽美圈中的有緣人，何況彼此都希望對方將這興趣保密，沒什麼重大事故的話也應該不會無聊到搞死對方才對。

        「你到底知不知道對方是誰？」冰炎忍不住又問。

        「不就是雪野先生嗎？」褚冥漾愣了下，反問。

        「你知道日本的雪野帝國企業嗎？」

        「聽說過，但是沒什麼概念。」褚冥漾莫名其妙，「不就是一間很大的企業？」

        「……該怎麼說你好。」冰炎無力地說，「它不僅僅是一家企業而已，它的實力強到能夠左右日本政壇。」

        「……喔。」褚冥漾覺得很魔幻，這什麼狂霸酷炫跩的設定居然在三次元給他遇到了。

        「而且他姓雪野，那他跟夏碎一定有關係。」

        褚冥漾猛然想起了就愛夏天裡面唯一放過試閱的文章，裡頭的小受就叫做夏碎……

        「為什麼？夏碎雖然也是日本人，但是姓藥師寺啊……」

        冰炎看他一眼，猶豫了會說道：「夏碎原本是姓雪野的。」

        「蛤啊？」褚冥漾吃驚地叫了出來，「我怎麼不知道？」

        「很少人知道，我是其中之一。」冰炎說，「我想和你說夏碎應該也不會太生氣……他是後來父母離婚才改從母姓的。」

        「今天和你吃飯的那個雪野可能是夏碎的兄弟。」

        聯想到就愛夏天裡的文，褚冥漾再次覺得世界魔幻了。

        果然他的腦洞不夠看，老天爺的腦洞才是妥妥的終極大魔王。

        千冬歲寫了一篇自己和夏碎的戀愛故事，雪野很可能是夏碎的兄弟。

        褚冥漾細思恐極。

        他覺得他也發現一個千冬歲的巨大祕密了。

        「喔。」褚冥漾有點不大自然地說道，「那更應該沒什麼危險了吧？如果他是夏碎他弟弟……」

        「誰知道。」冰炎哼道，忽然計上心來，「對了，剛好夏碎禮拜二會來台灣渡假，到時再看看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吧。」

        「欸？」褚冥漾呆了呆，「他來台灣談生意啊？」

        「都說是渡假了。」冰炎沒好氣地說，真想伸手彈彈褚冥漾的鼻子，不過他忍住了。

        「哦。」褚冥漾有點傻地點點頭，「什麼時候？」

        「時間地點確定我再告訴你。」

        「好。」

        兩人說完話，冰炎似乎沒有要走人的意思。

        褚冥漾有點緊張，「怎麼了，亞？」

        「……就想問你能不能幫個忙。」

        褚冥漾沒見過冰炎如此猶豫，心下不安，暗道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什麼忙？能幫的我一定幫啊。」

        「我的床壞了。」

        「……啊？」

        「你家有沒有多的床借我睡？」

        褚冥漾神色古怪地看著冰炎。

        沒辦法，當冰炎開口說要跟他借床時，他的腦洞又開了。

        至於是什麼腦洞，咳咳，純潔的孩子不要問，很可怕。

        「多的床……我家也就只有我的房間有床啊……」褚冥漾有點為難，「雖說是有加大尺寸，也恐怕睡不下兩個人……」

        褚冥漾一邊懊惱他當初幹什麼不買雙人床，這樣就能和冰炎一起睡；一邊又慶幸幸好沒買，不然一起睡下去他要是做春夢多尷尬。

        還有他藏在床底下的耽美小說，那可是比純粹的A書還要令人羞恥的存在啊！

        被冰炎發現還得了！

        「對了，既然你和雪野今天才第一次碰面，為什麼他會叫你漾漾？」

        「……」被措手不及打了個結實的褚冥漾石化了。

        「喔，因為我想不到什麼暱稱，就直接用漾漾這個名字了。」褚冥漾想了想，覺得這似乎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就招了。

        「你以前嫌這稱呼小孩子氣，還不准我叫。」冰炎隨口道，「現在倒是讓網友叫得挺順口。」

        褚冥漾如果知道冰炎是在吃陳年飛醋，他一定會討好地湊上去說大神求放過。

        只可惜褚冥漾不知道，只當冰炎是在打趣他。

        「時過境遷咩，一個稱呼而已，以前在意，現在就覺得無所謂了。」褚冥漾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麼，我以後也叫你漾漾？」冰炎意味深長地看著褚冥漾，嘗試性地問道。

        「……還是不要吧，都叫習慣了幹麻改口？」褚冥漾乍聽到冰炎說出漾漾兩個字時心中有一股奇妙的麻癢感受，表面卻是看不出異常，笑罵道。

        「看你反應好玩。」冰炎一副誠懇的樣子，心裡卻不是滋味，憑什麼一個冒出來的雪野在稱呼上比他對褚還親近。

        「別扯了。」褚冥漾笑說，「你不是床壞了？我幫你看看，搞不好可以幫你修。」

        「設計師還兼職技工啊？」冰炎心中打了個登突。

        他的床好端端的根本沒壞，這謊要怎麼圓？

        「有些時候我也會幫我姊做些模型啊，基本技能還是有的。」褚冥漾起身道，「走吧，要是耽誤到你睡覺就不好了。」

        「算了吧，已經耽誤了。」冰炎懶洋洋地說，「床不成，借我沙發吧，明天再弄。」

        「你要睡沙發？」褚冥漾哭笑不得，「也太委屈你自己了吧。」

        他可從沒見過冰炎屈尊絳貴地睡過沙發。

        「不要緊，我懶得走了。」冰炎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接著往旁邊一歪，順勢躺上去了。

        「你真是……」褚冥漾沒好氣地搖搖頭，怎麼冰炎今天晚上這麼不對勁，「我去給你找被子。」

        「嗯，謝了。」冰炎大爺手一揮。

        幫冰炎準備了枕頭和被子，道了聲晚安，褚冥漾就回房間去了。

        冰炎躺在褚冥漾家的沙發上，眼睛盯著天花板。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找出如彆腳的藉口硬要在褚冥漾他家住，還不如說他家停電停瓦斯呢。

        床壞了是什麼見鬼的爛藉口！

        想到這裡，冰炎決定睡起來一定要趁著褚冥漾不注意先回去把自己的床給搞壞，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的床是享譽國際的知名品牌，向來以堅固聞名……

        罷了，拿隻鐵鎚砸下去，他就不信不會壞。

        至於如果褚冥漾問他為什麼要拿鐵鎚砸床，他就說他在打蟑螂好了。

        冰炎翻了個身，繼續想，如果雪野真的是褚冥漾的網友好了，那他們在知道彼此的真正姓名前又在討論什麼？

        越想越睡不著。

        冰炎東想西想，最終意識到一個大問題，即使他花時間把褚冥漾周遭的人都摸清楚了把有威脅的人都想辦法弄走了，但是還有一個最大的敵人－－

        網路。

        網路上的人形形色色，他根本就過濾不完，雪野不就是從網路裡走到現實中來的嘛！

        冰炎一瞬間想過去駭褚冥漾電腦的可能性，不過過三秒他就放棄了。

        一來他沒這個本事，二來縱使他有，他也不想翻出任何褚冥漾喜歡的女孩的照片。

        冰炎在客廳輾轉難眠，褚冥漾這邊同樣叫苦連天。

        他是有幻想過再和冰炎一起住的景象，畢竟暗戀中誰沒過幻想啊是不是？

        可是他沒有預料到今晚毫無預警地冰炎就這樣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了啊！

        他的耽美小說！耽美漫畫！

        外頭躺著貨真價實的冰炎本人，褚冥漾完全不敢翻，要是被抓了個現行犯多丟人啊。

他躺在床上無比糾結。

        而且吧，他會買這些還不是因為要轉移注意力，結果冰炎就是往沙發上一躺，也沒幹什麼事情，就輕而易舉地佔據了他所有心神－－

        忘記哪部小說裡面看過的了。

        戀愛是病，得治。

        這句話說得可真好，可惜的是那本小說中就只出現這句結論，該怎麼治愣是半點都沒提到。

     昀羲碎念：

嗯，戀愛是病，得治（誠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