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當天晚上冰炎的父母很晚才到家，一回到家就看見褚冥漾留了字條，說了晚餐給冰炎做了些什麼，又約了什麼時候去哪裡玩等等，不禁會心一笑。

看來他們兒子跟這位新租客相處還算可以。

亞那拿過紙筆，在紙條上面回覆：「謝謝你，到時候注意安全。」

這是冰炎升上國中的最後一個暑假，到了跟褚冥漾約定的那一日，冰炎起了個大早，卻沒想到褚冥漾竟然比他還早起。

「早安，小亞。」褚冥漾笑道，「商場還沒開，我們先吃早餐吧，你想吃點什麼？我應該可以做點簡單的三明治。」

「都可以。」冰炎抿了抿唇，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好像自己太迫不及待了。

褚冥漾轉身烤吐司去了，漫不經心地問：「小亞，茶几上有些夏令營活動的宣傳單，你有興趣嗎？」

「你要把我丟包？」

「怎麼會。」褚冥漾哭笑不得，「只是聽說你以往都會參加夏令營，想說你大概會喜歡而已。」

「不要。」他以往會參加夏令營純粹是因為他父母太忙沒空陪他，現在他有哥哥幹麻還要去。

「怎麼了，不喜歡啊？」

「都是一堆智障。」冰炎酷酷地說，「待久了會被傳染成智障的。」

「哎，不能這樣瞧不起別人。」褚冥漾輕輕彈了彈冰炎的額頭，他算是看出來了，冰炎只在父母師長面前乖巧，但是私底下一直都看不上其他人，非常高人一等。

「可是他們本來就都比我笨。」冰炎不服氣道，「夏碎夠聰明，我就沒有瞧不起他。」

「這樣不好喔。」褚冥漾揉了揉冰炎的腦袋，笑著說，「你是怎麼判斷別人比你笨的？」

「他們成績都不如我。」冰炎神氣道，「我每年都是學年第一。」

「世界很大，你不可能每年都是學年第一的。何況這個暑假過後你就要上國中了。」褚冥漾實話實說，看見冰炎黑了一張臉，考慮到這年紀的孩子都很愛面子，打了個補釘，「國中你會遇上更多人，裡面肯定也會有不少高手，到時候萬一你不是第一，你不就要變成別人瞧不起的人了嗎？」

「不可能。」冰炎自信道，「不會有這種事的。」

褚冥漾點到即止，換了個話題：「吐司烤好了，你要什麼果醬？」

「草莓。」

褚冥漾有些意外，畢竟冰炎看起來就不是愛吃甜食的樣子。他任勞任怨地給冰炎抹果醬遞到他嘴邊。冰炎拿起吐司就像兔子一樣啃了起來，褚冥漾覺得看起來還挺可愛的，不過這話他爛在肚子裡，畢竟這年紀的男孩子都不喜歡有人用可愛來形容自己。

因為褚冥漾的入住，冰炎感覺家裡的那種空寂感一下少了很多，去除掉一開始的不適應跟領地被踏入的排斥，他現在很黏褚冥漾，不過這種黏並不顯眼，只是他寫作業時一定要挑在能看見褚冥漾的地方，要是褚冥漾回房間的話，他就會上網搜一些超出他程度的題目拿去問褚冥漾，又或者說是自己要吃水果，讓褚冥漾出來。

反正找盡一切藉口把褚冥漾放進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褚冥漾也由著他，幾乎有求必應，反正冰炎提出的要求都很合理，偶爾還會問到他已經忘記的知識點，順便就當複習了。

時間差不多了，褚冥漾帶著冰炎下樓，他的車曝曬在大太陽底下，座墊很燙，為了不燙熟冰炎小朋友的屁股，他特地帶了瓶冰水下來，就當他準備潑水的時候，冰炎困惑地問：「幹麻還要潑水？濕了要怎麼坐？」

「等等會擦乾的。」褚冥漾笑道，「不然很燙。」

冰炎不信，非要伸手去摸，這一摸就燙得他將手給縮了回來，一臉咋舌：「溫度怎麼這麼高？」

「曬了一上午啊。」褚冥漾理所當然地說，將水瓶裡的水反覆潑上又擦乾，拍了拍座墊，「好了，不燙了。」

「曬太陽會這麼燙，幹麻不停在停車場？」

「小亞，我都跟你們租房間了，怎麼好意思再去跟你父母租車位？」褚冥漾有些無奈。

冰炎住的大樓每一戶車位都是分配好的，他一個外來人口自然沒有車位。

「何況也沒那個預算。」褚冥漾一句話打消了冰炎想給他租個車位的想法。

商場離得近，褚冥漾騎車很快就到了，冰炎扶了扶安全帽，對他一個十三歲的男生來說，褚冥漾準備的安全帽有點太大了，即使將鬆緊帶調整到最緊還是很鬆。

褚冥漾停好車，轉身給冰炎解開釦子，就聽見冰炎問道：「下次我們可以走路來嗎？」

「是可以，你討厭機車？我騎太快嚇到你了？」

「不是，安全帽太大了，不舒服。」冰炎撒謊道，他只是覺得騎車路程太短了，他第一次坐褚冥漾的後座，有點可惜，但是可惜什麼他具體也說不上來。

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為了安全，褚冥漾要求自己抱著他的腰，現在還有些觸感。

「走吧，我們看看現在有哪些電影。」褚冥漾將安全帽丟回後車廂放好，「之後有空帶你去試試安全帽，買個尺寸合適的。」

假期開始，商場人比平時要多了很多，哪怕商場才剛剛開門營業，卻已經有不少人等在影城門口拿著票準備看電影了。

「我都忘記了。」褚冥漾咕噥道，「大學生也放假。」

你自己不也是嗎？

冰炎有些奇怪，不過好像也不是很意外，因為褚冥漾要打工，已經打工打到活像是一個上班族了。

「好了，我們去看看。」褚冥漾帶著冰炎走到電影播放時刻表，仔細地研究起來，「最快的大概都不剩什麼好位置了，我們看看比較晚的？」

「好。」

結果兩人看來看去，時間上最合適又不耽誤吃午餐的，只有一部動畫片，這就讓褚冥漾犯了難：「哎，可是小亞不看動畫片啊。我們再找找？」

冰炎一瞥那部動畫，是知名動畫公司製作的，叫萬能奶爸，看預告片是一部闔家歡樂的影片。

他抿了抿唇，很酷地說：「就這部吧，我也不是不能看。」

這語氣，說得多像是施恩似的，聽得褚冥漾頗覺得好笑：「確定？買了就不能退了喔。」

「嗯。」冰炎指了指自己，「男子漢一言九鼎。」

「好吧，我去買票。男子漢。」褚冥漾笑道，施施然地加入了排隊的隊伍。

冰炎在原地無聊地左看右看，冷不防地被人叫了綽號：「冰炎？」

他愣了下，尋聲望去，是班上的女生，叫什麼不記得了。

「剛剛那個是你哥哥嗎？」女生跟他打了聲招呼，有點好奇地問，「你不是獨生子嗎？」

冰炎忍住了那句關你屁事，冷冷地看著她。

不知道為什麼，一旦穿著私服被人問起褚冥漾，他就很不舒服，覺得自己的東西好像被覬覦了。

「嗯。」冰炎口氣冷淡，要是夏碎在的話氣氛應該會緩和一點，但可惜夏碎不在。

「真是你哥？」女生愣了下，訝異道，「堂哥嗎？」她看冰炎不回答，就自己猜了起來，「不對，長得不太像，所以是遠房親戚嗎？」

這女的屁話怎麼這麼多。

冰炎拉長了臉，正準備要趕人，褚冥漾就拿著票回來了。

「小亞，你同學？」

「哥哥好，我是冰炎的同學，我叫庚。」女生笑著自我介紹道。

「妳自己來的嗎？」

「不是，我跟學妹一起來的。」庚說，「她去買票了……啊，喵喵，這裡。」

「庚庚，我回……」一個金髮女孩拿著票，有些吃驚地看著他們，「冰炎學長？」

冰炎拉長著臉，雙手環胸並不說話，他覺得自己跟褚冥漾的獨處時間被嚴重打擾了，他很不爽。

庚跟喵喵也注意到了冰炎的臉色不好，打了聲招呼後就離開了。

「怎麼了，小亞？」褚冥漾有些莫名，「剛剛不還好好的嗎？你們吵架了？」

「沒有。」冰炎臉色稍霽，「我只是不喜歡放假的時候碰到同學。」他又不能講是因為對方再三打聽褚冥漾所以火大的，那樣褚冥漾只會覺得他不可理喻。

「這樣嗎？」褚冥漾不疑有他，「但是既然遇到了，你也不能擺臉色給人家看呀，人家也沒惹你吧。」

冰炎癟了癟嘴，悶悶道：「我盡量。」

「我還買了爆米花，等開場前去取。」褚冥漾也不多說，他相信冰炎自己會想清楚的，「我們現在先去逛一逛？」

結果這一逛他們就逛進了遊戲世界，儘管冰炎平時不太碰遊戲，依然被這些遊戲設施激起了勝負欲，他跟褚冥漾比賽車就沒贏過！

「一定是機器不好。」冰炎氣道，「我們交換。」

「好啊。」褚冥漾大方地交出了他的方向盤，轉而坐到了冰炎那台三戰三敗的機台上。

這一回，褚冥漾輸了。

「我就說一定是機器的問題。」冰炎得意洋洋，褚冥漾笑著揉了揉他的頭。

專心在自己賽道上的冰炎自然沒注意褚冥漾在起跑時故意放水了。

兩人又換了幾台遊戲機，有輸有贏，一直玩到時間差不多後，褚冥漾才帶冰炎去影城。

結果兩人在這裡又遇上了庚跟喵喵，這才發現四人看的電影是同一部，冰炎的臉色當下就垮下來了。

只不過他記得褚冥漾說的話，努力將嘴角提起來：「真巧。」可惜不太成功，看起來有點皮笑肉不笑。

更巧的是他們就坐在同一排，冰炎不想褚冥漾旁邊坐著自己的同學，硬是換了個座位，這個舉動讓褚冥漾下意識思考起來。

難道冰炎是為了掩蓋自己的不好意思才臭著一張臉嗎？好像有些青春期的男生會故意在心上人面前耍酷……

電影演了些什麼褚冥漾完全不關心，他今天就是來當保母的，他注意力都放在觀察冰炎身上了。

而冰炎自然也發現褚冥漾的視線，他坐直身體，為了終於奪回褚冥漾的注意力而揚眉吐氣，臉色也不那麼難看了。咬爆米花也不像是咬牙切齒到要將木頭咬斷了。

褚冥漾了然，不需要耍酷的時候冰炎臉色就好了，果然是在心儀的女生面前故意擺譜，之前拉長了臉大概是覺得自己穿得不夠帥吧。

一場電影，褚冥漾跟冰炎兩人的心思南轅北轍，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注意力都沒放在電影上，幸虧有其他觀眾，不然電影就播了個寂寞。

結束後，兩人去了趟洗手間，褚冥漾看了看冰炎的私服，覺得好像也沒什麼問題，不過這年紀的小朋友應該會比較喜歡更視覺系一點的？

褚冥漾抓著冰炎去了專櫃，左挑右看，他的錢不能亂花，所以也就只是看個大概，確認了冰炎喜好的款式顏色後有些犯愁。

冰炎完全不在意什麼款式，他只在乎材質，穿起來舒服、方便活動就好，顏色更只偏好純素色，這怎麼視覺系得起來？而且冰炎看上的衣服那要價都要五位數，他是真狠不下心買啊。

出來當一趟保母，怎就還體會了一把貧窮的滋味了呢？

褚冥漾惆悵地想，他是欠了債，很窮沒錯，但是他沒想到自己竟然窮到買不起一件給孩子穿的衣服。

這就是人比人氣死人吧，冰炎養尊處優，只需要上學唸書，他的一件衣服就可能是他半個月的薪水，而他打工打得要死要活，還不一定能買得起他一件褲子。

褚冥漾望天感嘆了一陣，然後萬分不好意思地帶著冰炎離開了專櫃，好在專櫃小姐沒因此翻白眼，還笑著跟他們說歡迎再來逛逛。

褚冥漾瞥了一眼冰炎，心道長得好就是吃香啊。如果是他自己去，指不定就得到兩枚朝天白眼。

「幹麻突然逛衣服？」冰炎疑惑地問。

「沒事，既然經過了就看看。」褚冥漾在心中欲哭無淚，總不能說他本來想給他買衣服結果發現自己買不起吧。

「你想要買新衣服嗎？」冰炎問道。

「那倒沒有。」褚冥漾說，「我衣服夠穿了。」

兩人又回到了遊戲世界，冰炎從來沒來過這裡，心癢地要再跟褚冥漾比賽車，不過這回他們玩的是摩托車。

有勝有負，最終冰炎獲勝。

兩人在商場解決了他們的晚餐，回到空氣不太好的停車場，踏上歸途，冰炎抱緊了褚冥漾的腰，迎面的風撲在他臉上。

他想，還是褚冥漾的摩托車比較好，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抱著人。

只可惜路程太短了。

「褚哥哥，不是說要去買安全帽嗎？」

褚冥漾愣了下：「你要今天買？」

「今日事今日閉，老師教的。」冰炎理直氣壯地說，「而且又不曉得你下次休假什麼時候。」

褚冥漾一想也是，無奈道：「那好吧，上車。」

安全帽專賣店路程比較遠，騎車也得十五到二十分鐘，冰炎十分滿意地戴著那不合的安全帽重新跨上後座，抱緊了褚冥漾。

既然嫌路程短，那他就想辦法延長路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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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羲碎念：

冰炎年紀小小就會耍心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