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園遊會那天，冰炎一大早就起床了，他衝進褚冥漾的房間，催促他趕快起床。

褚冥漾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眼皮都沒睜開，含混地咕噥：「再讓我睡一下。」原諒他是一個只要放假就不太想動，早上大腦開機時間比平日更慢的大人。

「那就五分鐘。」冰炎說，「我等你一起去學校。」

聽到這句，褚冥漾總算是睜了眼，他可不想害冰炎遲到，只見他呵欠連連，神情恍惚地脫睡衣，露出一片稍微黑了些的胸膛，冰炎立刻轉過身去，不明白同樣都是男人，為什麼自己突然反應這麼大。

大腦還沒開機的褚冥漾壓根就沒注意到冰炎的不自在，他半夢半醒間已經超額完成了換衣的巨大任務，腳步還非常自動地往浴室走，冰炎非常驚嘆褚冥漾即使閉眼也可以幾牙膏刷牙的技能。

這得是多不願意睜開眼睛啊？

難得見到褚冥漾孩子氣的一面，冰炎覺得挺新鮮。

兩人出發去冰炎的學校，因為學校舉辦活動的關係，可以看出這個假日有不少人潮，許多成年人拿著相機跟應援物，拼命給自己的孩子加油打氣照相，也有很多家庭聚在一起，家長們彼此感謝對方的小孩在學校對自己小孩的照顧。

「我爸媽只有在我小學的時候來過一次。」冰炎沒頭沒腦地說，「他們太忙了，而且我也沒那麼希望他們來。」

「是嗎？」褚冥漾挑眉，他今天穿得休閒，簡單的襯衫跟牛仔褲，非常大眾化的大學生裝扮，但即使是這樣，他也算得上是非常惹眼。

「我爸媽來的那一次，隔天就一堆同學跑來跟我要我爸媽的聯絡方式，說是他們父母想要交流交流。」冰炎冷冷道，「很煩。」

明顯感覺到自己家的崽子心情又不好了，褚冥漾思索，果然還是希望父母來的吧。

而冰炎正在為了那些打量褚冥漾的視線煩躁，看什麼看！看再久也不是妳們的，是我的！

「別讓過去影響你，現在好好玩吧。」褚冥漾揉了揉冰炎的頭，故意把冰炎整理整齊的頭髮弄得一團亂，「小王子殿下。」

「我才不是。」冰炎拍掉褚冥漾的手，恨恨地想，他將來一定要長得比褚冥漾更高，才能把火鍋跟揉髮統統還回去。

回去就灌牛奶，一公升的！

冰炎他們班上最終決定做夜市的那種氣球攤，旁邊販售紅茶，射中三個氣球可以免費得到一杯紅茶跟小吊飾，一次會給五個飛鏢，同一個人可以累積，射中十個可以換比較好的獎品，比如布娃娃、存錢筒一類的，最大獎是射中一百個氣球，可以換一隻大布偶。

褚冥漾倒是很感興趣，他刷刷刷地就射中了好幾顆氣球，射擊率高達百分之八十，戴洛連忙把冰炎拉到一邊，雙手合十：「能不能拜託你哥悠著點，他一開場就把最大獎贏走，我們接下來賣什麼？」他可沒有第二個大布偶了。

冰炎不情不願地跟褚冥漾說了戴洛的意思，褚冥漾聽了哈哈大笑，最終只要了兩杯紅茶，一杯給冰炎，一杯自己喝。

雖然褚冥漾不在意，可冰炎就不高興了，他覺得他拉褚冥漾來，是希望他可以享受一下活動彌補遺憾，可不是讓他來受委屈的。

等冰炎值完班，兩人又去其他班級的攤位逛了逛，看到不少像冰炎他們擺攤的，褚冥漾這回可沒客氣了，套圈圈套回了最大獎，技壓一群國中生還頗為得意。

幼稚死了。

整所學校都鬧哄哄的，操場上搭建了表演舞台，有啦啦隊跟其他體操特技舞蹈的表演可以看，前面圍了一排拿著專業攝影機的人，對著台上的孩子們拼命拍照。

「你沒參加？」褚冥漾頗為可惜，「你長得這麼好看，要是上去一定一枝獨秀。」

「你覺得我好看？」冰炎對自己的長相一直都有深刻的自知之明，他不因此驕傲，也不因此貶低外貌，只是褚冥漾說他好看，他還是很高興。明明其他人說的話，他只覺得煩。

「當然啊，沒有人覺得你不好看吧。」褚冥漾笑著說，「你耍起槍來一定很帥。」

正巧舞台上有個人正在表演槍法，一把長槍在他手裡被舞得虎虎生風，威風凜凜。

冰炎暗自記下，回去以後不僅要喝牛奶，還要學槍。

兩人買了滿滿噹噹的食物，因為班級走廊上人實在太多，兩人不好拿著吃，冰炎便打算帶褚冥漾去學校後邊的涼亭，那裡人應該會少一點。但他沒想到，學校人滿為患的情況下，平時僻靜的地方也早就被人塞滿了。

「這是你們學校的約會聖地？」褚冥漾調侃道，「看看，都成雙成對的。」

冰炎定眼一看，還真是，有些人明顯看就是情侶，小兩口依偎在一起你儂我儂的，有的比較大膽的還在女生臉頰上親了一下。

「現在小孩這麼早熟嗎。」褚冥漾挑眉，「不過小亞可別學壞了，這時間還是要以學業為重，談情說愛可以放放，等你之後成熟了再談不遲。」

「那你呢？」冰炎突然問道，「你會談戀愛嗎？」

「隨緣吧。」褚冥漾逗他，「要是哥哥談戀愛的話，小亞就有嫂子了。」

「我不要嫂子。」冰炎氣悶道，儘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特別排斥嫂子這個名詞。

褚冥漾只當冰炎小孩佔有慾作祟，並未放在心上，跟著冰炎轉進涼亭另外一處的小道，這裡空間不大，且更靠近學校後門，一般是給教師進出停車用的，意味著離馬路距離更近，遠離了人聲，車子的喧囂卻更大了。

兩人沉默地吃著方才買來的食物，有些已經不再燙手，僅存淺淺餘溫，口感沒那麼好，咬在嘴裡除了油膩吃不出香。冰炎望著緊閉的柵門外來來去去的車輛，忽有所動：「褚哥哥。」

「嗯？」

「我以後開車載你兜風好不好？」

褚冥漾沒有回答好或不好，一滴雨打在他手裡的烤香腸上，這就像是一個警告般的信號，隨即，大刀闊斧般的急雨就打在兩人身上，身後傳來幾個女生的尖叫跟男生的罵聲，兩人避雨不及，被雨水淋成了落湯雞。

渾身溼透的兩人暫時回到冰炎的班級，他的們球鞋跟襪子在短短時間內像是泡了三天的水，膨脹不已，輕輕一踩還能聽到泡泡咕唧咕唧的破碎聲。

班級接力賽在這場雨後確定是必須取消了，許多在操場舉辦的表演競技也是，一時間，所有人都擠進走廊跟禮堂，為了躲避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

「冰炎，你看起來真狼狽。」損友夏碎毫不客氣地取笑，「超像落難王子的，就那被變成青蛙的，濕答答。」

「閉嘴。」冰炎黑著臉道，「不然我就也讓你溼成青蛙。」

夏碎轉頭，若無其事地跟洛安攀談起來：「對了，目前禮券統計多少了？」

「不太多，也就幾千。」洛安老實回答，「不過當班費應該是夠了，我已經扣除支出成本了。」

冰炎在心裡罵罵咧咧地將溼透的鞋子跟襪子脫下來放在牆角晾乾，褚冥漾跟他放在一起，他這才發現褚冥漾的腳比他大。

也正常，褚冥漾比他高。

「小亞，你們學校會有吹風機嗎？」

「沒有。」

「我想也是。」褚冥漾嘆了口氣，「不然我回家拿？反正也不遠。」

「不用，雨不停的話，反正還是會溼的。」冰炎實事求是地說，「反正下午的活動看情況都會取消，搞不好回提早結束，到時候再回家處理就是了。」

褚冥漾一想也是，便不堅持了，赤著腳跟冰炎的同學們聊起天來，天南地北，無所不包，包含球星、賽車手、地下樂團，隨便哪個話題都能聊起來，冰炎一時間感到一股莫名的不爽。

「冰炎，等等可以麻煩你去交這些給導師嗎？」戴洛拿過來一盒塞得超滿的禮券，「我還要去體育老師那裡集合。」

「下午活動不是應該都取消了嗎？」

「不是全部。」戴洛說，「有些表演改在禮堂了，跑步跳遠那些倒是都取消了。」

冰炎看了一眼還在跟休狄一群人聊天的褚冥漾，氣悶道：「好吧。」

他只想早點回家，結果褚冥漾好像聊天聊得不亦樂乎，連他要去哪裡都不在意。冰炎不開心地想，褚哥哥這個到處尋花問柳的花心蘿蔔。

堵著一口氣，冰炎沒跟褚冥漾打招呼就拿著戴洛交給他的禮券去了導師辦公室。

即使剛開學他跟導師兩人間有過誤會，但後來相敬如冰一段日子後，關係倒是不緊張，屬於誰都不惹誰的程度，也算是相安無事。

他去找導師的時候，正巧碰到另外一個班級的老師正在教訓一對男女學生，喝叱他們胡搞瞎搞。

冰炎豎起耳朵聽，內容無非就是在涼亭做出有礙觀瞻的行為，他們年紀還小，不懂事，這必須告訴他們的父母云云，聽起來像是父母都沒來。

也聽到同事在煩什麼的導師低聲感嘆了一句：「雖然你父母也沒來，但起碼沒給我在涼亭接吻。」

原來這就是當時在涼亭中的其中一對情侶。

「我哥哥叫我別談戀愛。」

「你哥哥是對的，這期間應以學業為重，經營一段感情對你們來說還太早了。」導師收下了禮券，多得是一堆自以為是的小屁孩，嘴上嚷著愛得死去活來，但實際上他們的愛搞不好還不如出去玩，「這個我收了，等等會給學校換發現金，你可以回去了。」

冰炎應了聲，轉身退出辦公室。

只不過他不小心想像了一下，褚冥漾跟一個不知名的女人接吻的畫面，就額冒青筋，臉色極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