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之前他就覺得這小鬼很輕，現在更是像跟羽毛一樣，這不對勁。

按照那小鬼的吃法，體型居然還這麼瘦小，除了詛咒確實沒有其他解釋。

但他調製的魔藥絕對不可能出錯，那波特為什麼是這種反應？看起來也不像是單純昏迷，眉頭皺得非常緊，好像陷入了什麼可怕的惡夢之中，四肢軀幹都開始抽搐。

哈利的確陷入了惡夢，他來到了上一回的迷幻之地，梅林的聲音很冷漠，「痛苦是不會消失的，只會轉移，如果你的身體免除了詛咒，精神上就無法避免，你會在這裡不斷重複各種恐懼與死亡，直到代價償還夠了才會甦醒。」

哈利頓時感覺到自己被不知名的力量定住，然後被頭下腳上地倒插進沸騰的液體，這液體具有腐蝕性，在接觸皮膚的那一刻就痛得他想放聲大叫，恨不得原地死去；可他一張嘴，那些液體就灌進了他的喉嚨，他聲帶遭遇重創，連發出聲音都無法了，這些液體還灌進他的耳朵，他感覺他的大腦像是被一堆岩漿淹沒，燙、辣、痛，他能清楚意識到這些無情的液體正在啃蝕他的意識，剝離他的靈魂，他必須清醒地忍受這些徹骨的疼痛，恐懼與怨恨充斥著他的全身。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他要遭受這種罪？

他清楚這是自己做下的選擇，可是神明都已經收走他的愛了，他也不想當什麼救世主了，那些他以前在乎的人都已經獲得了重生的機會，他做得夠多了，他想終止。

「Show must go on.」梅林無情地說，「在交易日到來之前，你無權終止，但你可以選擇提前自我了結──洩漏祕密，然後魂飛魄散。」

哈利可恥地心動了。

真的太痛苦了……無法自由行動、只能任由暴虐的酷刑降臨，神明的懲罰比酷刑咒還要可怕。

快點過去吧，忍過去就好了，可是他真的能忍過去嗎？

魂飛魄散說不定是一個更好的結局，至少他不用再忍受痛苦，也不必再去思考什麼狗屁人生值不值得，哈利在內心崩潰大叫，他受夠了！他要結束這一切！

「波特！」

哈利猛然睜開眼睛。

他在醫療翼。

斯內普站在床邊，神情非常緊張，他的魔杖頂端一道治癒咒的光芒還未消退，旁邊還站著使用魔法陣的龐芮夫人跟鄧不利多，他們全都相當嚴肅。

「教授？」哈利緩緩開口，但他一開口喉嚨就疼得難受，好像聲帶被人鋸斷似了的，嗆咳不停。

「夠了，波特，不要開口說話，現在只要點頭或是搖頭。」斯內普遞給他一杯水，「你剛剛突然昏迷，你認為是因為魔藥嗎？」

哈利想了想，不甚確定地點了點頭。

他當然知道真實原因，但嚴格來說也是因為他喝了魔藥緩解了身體上的痛苦，所以魔藥是原因也不算錯。

「我就說不該給小孩原味魔藥，應該做點調味的。」龐芮夫人埋怨道。

斯內普板著一張死人臉。

能這麼順利呼弄過去嗎？

「哈利，你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鄧不利多關心地問。

哈利偏了偏頭，剛剛在夢境中那種痛苦讓他心有餘悸，下意識地摀住心臟乾嘔了起來，渾身發抖。

鄧不利多跟斯內普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們打發走了不斷碎碎念的龐芮夫人，設置了結界空間，佛克使翩然而至，翅膀輕柔地擁住哈利掉淚，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哈利無意識抿了抿，隨即又昏了過去。

「你怎麼看？」

「很顯然，跟表面不同，是一種非常罕見且艱深的詛咒。」斯內普臉色陰沉，「你有辦法嗎？」

「沒有，這種詛咒我完全沒有見過。」鄧不利多湛藍的眼珠盯著緊閉雙眼的哈利，凝重道，「我們可能得假設，跟你一樣帶有記憶回溯的人，也許是佛地魔本人。」

哈利再次回到那個惡夢之地，他不可避免地發抖著，難道在交易日之前，他都只能像這樣不斷重複這種虛弱及痛苦嗎？太可怕了，他為什麼要做這筆一點都不划算的交易？他好想反悔……

「瞧，你說的好戲也不過如此，不過讓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神明說，「時間回溯，這表示你的敵人──包含你額頭裡面的那一個──也跟著你一起回溯了，當你感覺到痛苦的時候，他也一樣會感受到。」

這能有什麼用？

哈利痛苦地想，難道佛地魔還能平攤他的痛苦不成？

「沒錯哦，同樣的，你的記憶會流給他，只要將你上一次的記憶送給敵人，就能減輕一部分的痛苦，不過嘛，這也得掌握在敵人的威脅性上。威脅性越大的敵人，就越能分走你的痛苦，這是當初寫在交易合約裡面的，記得嗎？」

哈利想起來了，當時的自己好像認為他壓根就不會用到這一項條款，所以並未分神注意。

「不過嘛，這是雙刃劍，選擇在你。」

「我要用！」哈利立刻說。

「姑且提醒你一下，不論是哪個敵人，只要恢復上一次的記憶，你那位曾經用盡全力保護你的教授可能在正式大戰前就死了哦。」

哈利頓了頓，他知道若是正常狀態下的自己肯定不會同意，但他猶豫了。

因為……真的很痛啊。

「……我要選。」哈利咬牙，他才不在乎，只要能讓他免受這些痛苦，他人的命運又關他何事？他不會有什麼感覺的。

他只是想讓自己好受點。

「那就轉吧。」

熟悉的轉盤出現在他眼前，這回哈利清楚看見了每個名字後面還標示著某個數字，其中小柯羅奇所佔的數字高達了百分之六十，也就是說要是轉到了這個人，他的痛苦就能減少一半以上；可同樣的，以小柯羅奇所具備的魔法天賦、膽氣與對佛地魔的忠誠，他們鳳凰會同樣可能在缺乏情報的份上有大規模傷亡。

不對啊，斯內普都跟鄧不利多坦白了，要論情報優勢，他們這邊一樣吧？

他聽見神明輕笑一聲。

感覺有坑，但沒辦法，他還是得踩，大不了之後他想辦法在不曝光的情況下給己方人員增加一點保險。

轉盤轉了起來，指針迅速劃過一個又一個的格子，速度逐漸慢下來，最終停留在貝拉.雷斯壯，數字為十三。

哈利重新睜開雙眼。

他還在醫療翼中，牆壁上的時鐘顯示著現在已經中午了，他在開學的第一天就翹了上午的課，還什麼都沒吃！

不過痛苦確實減緩了，起碼他現在不像剛剛那樣痛到想一死百了。

他掀開棉被，轉身雙腳觸地，想要正常站起來時卻軟綿綿地摔了回去，不禁大駭：他的雙腿沒有知覺了。

為什麼？

「勸你暫時別動，藥效還沒過。」斯內普從陰影處走了出來，「在龐芮夫人和校長大人的要求下，你剛剛服用了我精心調製的解咒劑，副作用就是暫時失去行動能力一陣子。救世主大人恐怕無法在開學的第一天就享受同學們的簇擁了。」

誰在乎那個。

哈利眨了眨眼睛，減緩的痛苦讓他稍微恢復了往常的理智，就是不曉得貝拉那邊獲得了多少他的記憶，不過至少現在對方還待在阿茲卡班，就算拿到情報也暫時動不了。

「教授，我可以吃東西嗎？」哈利假裝聽不懂斯內普的諷刺，大著膽子跟老蝙蝠討食，反正對方不會毒死他的。

斯內普盯著他，哈利也不在意，他的肚子又餓了，這回是貨真價實的餓，畢竟他等於一整個上午都沒吃東西了。

「不行。」斯內普殘忍地拒絕了他的要求，「你只能喝點湯。」

哈利沮喪地垂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