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觀

　　花園的一角。
　　
　　褚冥漾有些驚恐的看著千冬歲，他跟他才第二次見面，這咄咄逼人不容拒絕的氣勢是怎樣？
　　
　　「你跟冰炎殿下很熟吧？」
　　
　　「啊？」褚冥漾糊塗了，難道學長的綽號是殿下嗎？「其實也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熟……」這句好一個似曾相識啊。
　　
　　「沒關係，反正比我熟。」千冬歲很乾脆的帶過了，「請你幫我傳個話，我要住這裡，最好是在我哥隔壁的房間。」
　　
　　這是命令句，這絕對是命令句──這哪是請人幫忙的態度！
　　
　　褚冥漾的五官又扭在一起了。
　　
　　不過對方好歹算是曾經幫過自己一次，不要太計較了，他嘆了口氣，「我可以幫你傳話，但是學長答不答應我不保證喔。」話還是先說清楚比較好，不然眼前的眼鏡男來個秋後算帳他可不想消受。
　　
　　「這樣啊……」千冬歲沉吟了一會，「那你能不能改傳話說我們想要住這裡？」
　　
　　「喔……什麼！？」褚冥漾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的指著千冬歲再指自己，「我、我們？」
　　
　　「我一個人要住進來可能真的有點難，所以加上你冰炎殿下應該比較容易放行吧。」
　　
　　這種自我中心的宣言到底為何能給千冬歲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但我又不住這裡……」他家雖然離學校有段路，但是也不到要住宿的距離好不。
　　
　　「你難道一點都不想住黑館嗎？」眼鏡男丟來一句讓褚冥漾動搖的話，「聽說這裡還住著其他幾位大人物喔，你難道不想趁機打好關係嗎？」
　　
　　「大人物？」褚冥漾無意識的重複，他對大人物沒什麼特殊想法，何況他一直以路人甲自居，從沒想過
　　高攀什麼的。
　　
　　「對、雖然不是本地的，不過現在這個社會必須和國際接軌，沒錯吧。」
　　
　　「嗯。」褚冥漾心不在焉，千冬歲依然滔滔不絕的訴說著住進黑館的好處。
　　
　　如果住進黑館，他就能一直看到學長了？
　　
　　不、不對，上課期間還是看不到……
　　
　　「褚冥漾，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呃、抱歉我閃神了……」褚冥漾很誠實的說。
　　
　　千冬歲眉一挑，他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敢不把他放在眼裡。
　　
　　「那麼，就拜託你了。」
　　
　　「拜託什麼？」褚冥漾一臉茫然。
　　
　　「跟冰炎殿下說我們想要一起住黑館。」
　　
　　「這個……對不起，我可以跟學長說你想住進來。」褚冥漾有些口吃，但是意念卻很堅定。
　　
　　千冬歲征住，隨即哈哈大笑，「你這傢伙看起來明明就是不會拒絕的類型，沒想到挺有原則的嘛。」他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
　　
　　褚冥漾有點不太想跟千冬歲說其實他以前就真的是凡事都不會拒絕的類型，舉凡跑腿打雜等……
　　
　　千冬歲推推眼鏡，微笑，「我欣賞有原則的人，剛剛失禮了。」
　　
　　這態度的轉變會不會太大了點！
　　
　　「那麼，就麻煩你轉告冰炎殿下我想跟我哥一起住。」千冬歲拿出一張卡交到褚冥漾手裡，「其餘的我自行解決，這是謝禮。」
　　
　　褚冥漾一看，是這區很有名的日式下午茶店的貴賓券，可免費享受要價近六百的下午茶一次。
　　褚冥漾下巴都掉地了。
　　
　　「拜託你了。」千冬歲向他揮揮手，隨即步入黑館內。
　　
　　……慢著，他現在不就是和夏碎學長一起住了嗎？到底為什麼還要入宿許可？
　　
　　褚冥漾覺得自己似乎在雪野千冬歲心中飛越了一個層次。
　　
　　
　　◎　
　　
　　
　　褚冥漾實在是有點害怕跟冰炎面對面說這件事，因為他覺得自己有點像是不識好歹，有種跟學長裝熟的感覺。所以他思來想去，做了個他個人覺得很聰明的事情：傳簡訊告知。
　　
　　因為他現在還是不怎麼習慣用手機，所以他想到這辦法的時候還挺高興的。
　　
　　就在冰炎把他送回家後，褚冥漾立即傳送訊息過去，這樣就得等到冰炎回到黑館後才會注意到了，這時間他可以好好深呼吸，這才有辦法面對冰炎可能的質問。
　　
　　
　　
　　
　　但是冰炎回覆的很快：剛剛在車上怎麼不說？
　　
　　來得太快啦！褚冥漾差點岔氣，雖然知道冰炎一向高效率，但是三十秒內回覆會不會太誇張，現在他不是應該還在路上嗎！開車怎麼能傳簡訊。
　　
　　
　　手機螢幕一閃，冰炎又傳來訊息：不要跟我腦殘開車怎麼能傳簡訊這種問題，當然是碰上紅燈才傳的。
　　
　　
　　那你打字也太快！
　　
　　
　　褚冥漾囧了，他覺得全身都被看透了。
　　
　　他小心的斟酌詞彙，一字一句打了又刪，刪了又改，好不容易才傳出一封：因為我覺得這種事情對學長來說可能不是很舒服，對不起我錯了。
　　
　　
　　
　　冰炎：錯在哪裡？　　　　

　　現在是審訊時間嗎！褚冥漾戰戰兢兢的回覆：錯在不該輕易答應他傳話。

　　
　　冰炎：又錯了，你是錯在沒當面跟我說而是用傳簡訊這種沒誠意的方式。
　　
　　
　　
　　褚冥漾愣了愣，原來學長認為傳簡訊很沒誠意啊，他看班上同學總是傳來傳去，班導有什麼公告也是用簡訊通知，還以為這是種現在普遍流行的溝通方式。
　　
　　他快速的將自己錯誤的認知解釋了一遍又懺悔了一遍。
　　
　　
　　
　　冰炎這次回覆得很慢，估計是綠燈開車沒時間傳。
　　
　　
　　
　　過了約二十分鐘，手機螢幕才再度亮起：下次不要再用這種方式，有事情直接當面跟我說，千冬歲的事情我會處理，晚安。
　　
　　
　　
　　看起來學長是沒在生氣了，褚冥漾鬆了一口氣，雖說是透過螢幕，但是從文字上傳來的壓力也讓他覺得很重啊。
　　
　　他想了想，還是回傳了一封晚安，這才上床睡覺。
　　
　　
　　
　　
　　
　　
　　回到黑館後的冰炎聽了安因的報告，又找來千冬歲問一遍事情的經過，千冬歲很坦白，將經過仔細的複述了一遍，冰炎只覺得好氣又好笑。
　　
　　「你想住進來只有一個條件。」冰炎勾起微笑。
　　
　　千冬歲挑起眉毛，「什麼條件？」
　　
　　「夏碎答應了你就能正式入住黑館。」
　　
　　千冬歲一聽是這種條件，先是垮下肩，但是馬上就露出志在必得的自信表情，「我會讓我哥答應的。」
　　
　　「那你就努力吧，夏碎什麼時候親口跟我說想讓你住進來你就什麼時候搬來。」
　　
　　「好。」千冬歲也不懷疑冰炎會不會出爾反爾，冰炎殿下是出了名的有言必踐。
　　
　　等千冬歲離去後，冰炎不經思索，他很肯定褚冥漾確實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只曉得是富家子弟，但連知道黑館內有大人物在都不怎麼動容這就很有趣了。
　　
　　即使沒有想要建立人脈的想頭，好奇總是一般正常反應，但是褚冥漾居然興趣缺缺──看來他對這學弟還不夠瞭解呢。
　　
　　
　　
　　
　　
　　
　　隔天，千冬歲就出現在校門口，擺明著來堵他的。
　　
　　褚冥漾瞬間很想繞路，從後門進校園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褚冥漾，多謝你的幫忙。」出乎意料，千冬歲開口跟他道謝，「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
　　
　　「啊？」
　　
　　這次褚冥漾收到的是日式旅館的住宿券，三天兩夜，設施好到嚇人。
　　
　　他吞了吞口水。
　　
　　千冬歲拜託他幫忙的事情讓他拿去污劑擦拭桌椅這件事情都無神反覆做了好幾遍，這什麼忙啊。
　　
　　
　　
　　
　　「那個……夏碎學長，我有事情想跟你談一談。」中午吃飯時，褚冥漾硬著頭皮來到了二年級教室。
　　
　　因為學長說傳簡訊很沒誠意，所以他這次學乖了。
　　
　　「我們去外面說吧。」夏碎從容的站起，將褚冥漾帶到依舊禁止進入的屋頂。
　　
　　……該說真不愧是兄弟嗎？談事情連地點都選的一樣。
　　
　　「褚想跟我談什麼？」
　　
　　「談雪野千冬歲。」因為他跟千冬歲還不熟，所以只好連名帶姓的叫，「夏碎學長的弟弟。」
　　
　　可能是沒有料到他如此直接，夏碎很明顯的怔愣了。
　　
　　「千冬歲怎麼了？」
　　
　　「他說他想跟夏碎學長一起住黑館。」
　　
　　「那要冰炎同意才行。」
　　
　　「學長說只要夏碎學長同意，他就可以住進去。」
　　
　　「……」
　　
　　褚冥漾似乎聽到夏碎咬牙低咒的聲音，不過他決定當這是個錯覺。
　　
　　「我不同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過了一會，夏碎才說。
　　
　　「喔……」褚冥漾觀察著夏碎的表情，略帶不確定的開口，「那個……我可以請問夏碎學長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為什麼夏碎學長不同意？」
　　
　　「這也是千冬歲讓你問的？」
　　
　　這有差嗎……怎麼覺得答案要是稍有差池結果會差很多？
　　
　　「不算是，是我自己好奇……」褚冥漾吶吶的說，「如果夏碎學長不方便透露就算了。」
　　
　　「倒也不是不方便……」夏碎望向天空，「只是我現在處境很尷尬，要是讓千冬歲跟我一起住往後會很麻
　　煩。」
　　
　　「這樣喔。」褚冥漾點點頭，也沒追問尷尬是怎樣，「那、夏碎學長討厭跟他一起住嗎？」這幾天聽學長講千冬歲都硬是住在夏碎房間，該不會是會夢遊吧？
　　
　　「不、不可能討厭的，說不定還有點懷念……」夏碎喃喃自語，然後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褚，你真是個挺特別的人呢。」怪不得冰炎會對你特殊對待。
　　
　　褚冥漾驚愕了，「我？我只是普通的路人甲……」
　　
　　「偉大總是藏於平凡中的，褚，別太小看自己了。」夏碎笑笑，點到為止。
　　
　　「喔……」褚冥漾依舊丈二不著金剛，唯一能確定的是這次帶給千冬歲的不會是好消息了。
　　
　　不過他要怎麼聯絡千冬歲啊？他又不知道對方的電話或是電子信箱什麼的，難道還要自己去黑館找人嗎。
　　
　　
　　
　　
　　褚冥漾的疑慮在下午第一節上課時正式解除。
　　
　　「這是從日本來的轉校生，雪野千冬歲，各位同學要好好對待他喔。」
　　
　　是要嚇死他不成？
　　
　　一旁的何政倒是摩拳擦掌，千冬歲給他的羞辱他還沒奉還呢，這不禁讓褚冥漾有點擔心，即使隱約知道千冬歲也跟學長他們一樣不算是普通人，但是誰曉得何政會出什麼花招？要是受傷了就不好了。
　　
　　「因為事出突然，還沒準備雪野同學的椅子，先委屈雪野同學坐在導師桌可以嗎？」
　　
　　「不用。」千冬歲大搖大擺的直接走向褚冥漾旁的空位，坐下，「這裡不就有空位，你們一個個是全部眼睛脫窗嗎。」
　　
　　何政嗤笑，沒有像往常一樣大聲嚷嚷只要誰靠近褚冥漾誰就會倒大霉之類的，幸災樂禍的神情表明了他想看好戲。
　　
　　
　　
　　
　　
　　「那個，雪野同學？」幾個女生在下課後圍了過來，「跟褚冥漾靠太近會倒楣的喔。」
　　
　　褚冥漾翻出數學習題，充耳不聞。
　　
　　「有什麼憑據？」千冬歲眉毛都不動一下。
　　
　　「證據很多啊，褚冥漾從小就是衰星，老是發生一堆意外，跟他靠得近的人都被捲進去了。」
　　
　　「之前全班出遊，招牌掉下來，站在他旁邊的人都受傷了。」
　　
　　「走在路上的時候也是，行人樹就往他那邊倒，幾個人都被壓了。」
　　
　　「還有他國中時，實驗室的洗手台莫名其妙爆炸，跟他同組的都住院了。」
　　
　　「而且他才來這所學校不久，居然竄進眼鏡蛇耶！在他進來之前從來沒有眼鏡蛇出現的紀錄。」
　　
　　「體育課的時候也是，他站在籃球架旁邊，有人沒注意到他要灌籃，結果籃框就倒了，那可是維修保養過的。」
　　
　　女生們七嘴八舌的搬出褚冥漾過去的紀錄，其中大半都是何政說的，也有幾所跟褚冥漾同國中的同學證實，加上開學典禮竄進了眼鏡蛇，所以褚冥漾是衰星這件事情才會傳得這麼快。
　　
　　「無聊。」千冬歲只給了兩個評價。
　　
　　「真的，我們沒有騙你。」
　　
　　「我是說妳們到處宣揚這種事情很無聊，怎麼，妳們沒其他事情好做了？」千冬歲冷笑一聲。
　　
　　「你、你這個人！我們是好心告訴你耶！」
　　
　　「多餘。」千冬歲毫不領情，「我只覺得妳們在沒事找事。」
　　
　　「誰沒事找事啊，要不是老師說要照顧轉學生，誰理你啊！」帶頭的女生口不擇言的頂回去。
　　
　　千冬歲也不動怒，只是冷靜敘述：「妳很愛搶別人的男友吧。」接著，千冬歲掏出一本厚厚的資料夾，
　　從裡面倒出這個女生和另一個男生的親密合照，「妳們上個週末一起去了旅館，出了旅館後就去逛街，但是妳對妳現任的男友說妳要補習。」
　　
　　那個女生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而一旁的另個女生也變得很難看，「宣宣，這是怎麼回事？」照片裡的男生分明就是她男友！
　　
　　「他在說謊！這些照片是合成的。」被喚作宣宣的女生死鴨子嘴硬。「我上個週末真的是去補習。」
　　
　　「不如問問是哪家補習班如何？」千冬歲閒適的微笑，「這樣就能澄清誤會了。」
　　
　　「呃、這……」
　　
　　「宣宣！」
　　
　　「對了，這是妳們在旅館落下的東西。」千冬歲拿出一個塑膠袋，裡頭裝著印有女生男生大頭合照的情侶項鍊，「真巧，我跟旅館的老闆挺熟，他聽說我要轉來這所學校就讀時就拜託我將這東西物歸原主。」
　　
　　這等於是宣判了事實。
　　
　　「妳這賤人！」女生撲了上去，開始扭打了起來，瞬間，教室裡上演了酷斯拉vs母老虎的戲碼。
　　而一旁一直埋頭試圖專注算數學的褚冥漾終於受不了的抬頭，就看到千冬歲鏡片一閃，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這傢伙某方面比學長還恐怖。
　　
　　褚冥漾暗自偷偷給千冬歲取了個危險情報販子的綽號。